好奇心是知識的缺口【158】

遇見莫札特

古典時期的音樂家,社會地位會顛覆你的認知

 

20210814.jpg

 

 

作者叫做保羅·約翰遜,英國著名記者和通俗史學家,寫作超過40本書,2016年,他被授予大英帝國司令勳章(CBE),以表彰其在文學上的貢獻。

 

莫札特生於1756.1.27,卒於1791.12.5,享年35歲。

 

音樂家在到處巡演,在貴族們看來,他們在到處「乞討」。

 

莫扎特一生寫下的音符,比一個專業抄譜員一輩子還要寫得多,抄都抄不完。

 

對位法,很多個聲部如何合作,旋律如何結合起來;這是作曲裡面最難的,因為如果是配和弦,這是比較簡單的。

 

現今頂尖的音樂家,享有受人尊重的社會地位;但在古典時期,卻是被貴族當作是「僕人」位階,真是天差地遠,這內心感受應該會灰灰的。

 

莫札特給我們啟發是,當父母想要讓小孩子發展比較好,就是讓他做有興趣的事情,輕鬆地栽培他,而不要過分的嚴格。

 

K448》能消除疲勞、降壓、消除焦慮、也能提升小孩智力。

 

現代人壓力大、焦慮,那就是多聽古典樂;另外按壓「神門穴」,也會有很大的幫助!

 

 

大綱

 

奇蹟神童

樂器大師

一部已婚的作曲機器

莫札特的歌劇魔法

短暫卻沒有虛度的美好人生

 

 

 

奇蹟神童

 

樊登:

 

各位好,這周的新書是《遇見莫扎特》。

 

大家都知道,我是一個不太懂音樂的人,從小學會的唯一“樂器”就是口哨。

 

所以這次我講莫扎特,我覺得特別忐忑。但莫扎特又是一個謎一樣的具有吸引力的人,我就特別想把他講好。怎麼辦呢,我想到了一招。

 

我們從來沒有試過請一個“助講嘉賓”,而這次我們請來了上海音樂學院的副教授田藝苗老師。歡迎您,田老師。

 

 

田藝苗:您好,非常榮幸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田老師講過《穿T恤聽古典音樂》,特別受歡迎,她對於音樂的理解那是專業級別的。咱們先聊聊莫扎特這個人的歷史地位,因為我知道您是莫扎特的粉絲。

 

莫扎特在音樂史上為什麼那麼重要,或者為什麼那麼受歡迎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一般來說,神童長大了可能就荒疏了,但是莫扎特小時候是神童,長大之後是大師。

 

所以我覺得他這樣的音樂家,真的是稱得上是偉大的了。

 

而且我們知道像貝多芬,還有像巴赫,他們寫過所有的音樂題材,唯一沒有寫過的就是歌劇,但是莫扎特是交響曲也能寫,協奏曲也能寫,而且他是一個歌劇大師。

 

我們現在看18世紀的歌劇,幾乎在舞臺上能夠看到的大部分18世紀的歌劇,基本上都是莫扎特創作的。

 

我們知道歌劇是專門有歌劇音樂家來創作的,像普契尼、威爾第就是專門寫歌劇,不寫其他的。

 

但是莫扎特他什麼都能寫,他這麼全面,這真的是太天才了,基本上沒有音樂家能夠到達他那個高度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以前對莫扎特瞭解不多,讀完這本書之後,我真的挺喜歡這個人。為什麼呢,他是一個典型的“無限游戲的玩家”,這個詞來自於我們講過的一本書,叫《有限與無限的游戲》。

 

你們知道為什麼莫扎特能夠寫那麼多曲子嗎?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那時候沒有版權收入,一個音樂家寫了一個曲子之後就把這個曲子賣給了一個貴族,或者賣給一個出版商。賣完就完了,一筆交易就沒了。

 

他不可能像今天的音樂家一樣,一直收版稅,能夠賺很多錢。所以莫扎特為了維持自己的生計,他天天寫,天天寫,打撞球的時候也寫。

 

他喜歡打撞球,一個球打出去,如果沒進洞,那就停下來寫幾個小節——人家這腦子是可以隨時切換的!所以他寫了無數的作品,就像噴泉一樣,停不下來。

 

但是最讓人感動的是什麼,這位作者是一個歷史學家,他很喜歡莫扎特。

 

他說,這個世界在壓榨藝術家,因為那時候的藝術家是一個苦力活,這個世界並沒有公平地對待他,總是在不斷地壓榨他,讓他不斷地寫曲子來養家糊口。

 

但是莫扎特從來沒有“印過偽鈔”,就是莫扎特從來沒有隨便寫一個曲子交差。

 

他的每一個曲子幾乎都能給我們帶來快樂,都是美好的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是的,我覺得他就是像心裡可以流出音樂一樣,他不像貝多芬,貝多芬的樂譜上有很多修改的痕跡,很暴躁、很羞愧的修改痕跡。

 

莫扎特他從來不需要修改,非常流暢。寫下來擦擦幾個音符,馬上就可以拿去排練了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後來有人在編莫扎特的樂譜的時候,有一些畫蛇添足的人,在上面添了很多提示符之類的東西,這個我是看這本書才懂的,因為以前的樂譜上面是沒有任何記號的。

 

很多高級的演奏家,在演奏現代人編的莫扎特的樂譜之前,都要費很大的勁,先把那些後人添加的東西抹掉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因為以前的鋼琴是彈不出強弱的,你寫記號也沒用。現在鋼琴已經變了,可以彈出各種層次來了,所以他們就寫上很多記號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莫扎特已經做到了相當完美的一個呈現,在收入那麼微薄的前提下。

 

當然,莫扎特掙的錢也不算特別少,我們換算了一下,把他當時用的達克特、萊茵盾這些錢換成今天的貨幣,大概估算一下,莫扎特在巔峰的時期年收入大概有300萬,放到現在看也是很成功的音樂家。

 

但是你要是跟他的歷史地位比起來,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公平地對待莫扎特。

 

但是莫扎特從來沒有拿音樂開過玩笑,他總是很開心地給大家寫非常棒的音樂,所以他給這個世界最大的貢獻,是他帶來了特別多的歡樂的音樂。莫扎特音樂基本上都是快樂的,是開心的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他給你的感覺是純真、快樂的,一直是這樣。但是我覺得他還是被低估了,如果去聽他後面的歌劇,還有他後面獻給海頓的那些四重奏,你會發現他是非常機智的,也是理解世俗的。

 

你聽他的歌劇,他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,也有深沉的部分,尤其是體現在最後的《安魂曲》里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那咱們先來瞭解一下莫扎特的背景,莫扎特出生在1756年1月27號,在奧地利的薩爾茨堡,就是《音樂之聲》的拍攝地。他去世是在1791年的12月5號,在維也納,只活了不到36歲,非常可惜。

 

在這本書里提到了非常有趣的一點,真是讓我們感覺到人生的無常:莫扎特這一輩子掙的錢,很多都用來給他老婆治病了,因為莫扎特的老婆身體不好,一直需要在溫泉療養,所以莫扎特天天給別人寫信借錢,都是說:我老婆又病了,急需用錢。

 

所以我們都認為莫扎特的老婆身體特別糟糕,但結果是莫扎特36歲死了,而他老婆活了80歲

 

並且莫扎特死了以後,他老婆馬上經濟條件就好轉了。他老婆把莫扎特的那些音樂遺產經營得非常好,家裡邊也不欠債了。所以我覺得莫扎特的理財能力,還是有點問題的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聽他的作品,聽起來是特別令人亢奮,就說明他這個人的狀態也經常是非常興奮的。

 

他其實是有點“不知節制”的狀態,像個孩子一樣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他是一個有魅力的成年人,但是他也具有孩子氣。他跟女性的關系也特別好,有大量的女性朋友。

 

他還喜歡打撞球,甚至喜歡賭錢,喜歡坐著馬車到處旅行……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也喜歡寫各種曲子獻給女鋼琴家,獻給女歌手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對。莫扎特出生的那個時代,是啟蒙運動的後期。

 

大家如果在歷史上排一個坐標對比一下的話,就是美國獨立戰爭和法國大革命即將開始的那個時候,跟莫扎特在同一個時代生活的人,有路易十六,然後羅伯斯庇爾,還包括美國的漢密爾頓,他們那些人都是同一個時代的人。

 

他們家有七個孩子,莫扎特是七個孩子當中最小的那一個,但是其中有五個都沒有活到成年,真正活到成年的只有他的姐姐南內爾和他。他的爸爸叫利奧波德,這個人現在是大家研究的對象,因為他的教育方法怎麼那麼成功。

 

很多人在爭論,莫扎特是不是神童?是因為有天才的基因嗎?

 

我個人覺得可能不是。為什麼呢,因為莫扎特的基因按理說很強大,但是莫扎特的媽媽並不是一個音樂家,他的爸爸是個音樂家,他媽媽是一個公務員,等於只有一半音樂家的基因傳給了莫扎特。

 

莫扎特的妻子是個歌唱家,他們倆人的基因應該更強大,但是莫扎特的兩個兒子都沒能成為音樂家,都是音樂造詣非常普通的人。

 

所以這里邊你會發現,真正最有效的可能是他爸爸的培養方式,對他的天才的挖掘。

 

利奧波德是當地的大主教的樂師,他在發現莫扎特具有這樣的天分以後,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工作,專心地培養自己的孩子,從莫扎特四歲的時候就認真地培養莫扎特。

 

一開始莫扎特寫的曲子,有很多是他爸爸幫著一塊兒潤色、修改。

 

但是後來在人們考察時發現,莫扎特在八歲以後,基本上他爸爸就“控制”不了他了。八歲以後,莫扎特所寫出來的那些曲子,就已經是莫扎特自己的風格了。

 

為什麼呢,他的爸爸是一個很古板、不願意開玩笑的人,他的媽媽是一個特別喜歡開玩笑的人,所以莫扎特的音樂突然之間出現了很多的玩笑。

 

我不明白作曲家在寫曲子的時候,怎麼能夠加入幽默感和玩笑在里邊,這個是怎麼體現出來的呢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那可能是節奏方面,節奏非常活潑可愛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看這本書里邊寫的,他會故意地寫一些讓樂手沒法演奏的段落,就比如說你吹長笛,吹長笛你夠不著的這種感覺,這種小幽默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他自己也很喜歡玩。他會寫一個曲子,兩個手都在旁邊,然後中間出現一個音,他就用鼻子來彈一下,就是特別愛玩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人是真的沉浸在這個音樂里邊,很開心的。不像我們所想象的那種:四歲開始學音樂,爸爸天天揍他的那種故事。他爸也不揍他,這很好,不要讓孩子恨音樂。

 

雖然不會逼他,但是他會用很多方法去訓練。我們這里邊有一段是利奧波德寫給莫扎特的信,在信里邊描述了莫扎特小時候彈琴的那個樣子,我覺得這一段是很珍貴的一段。

 

在1778年,父親在給莫扎特的信里邊寫道:“小時候你是嚴肅認真的,而不是充滿孩子氣的。

 

當你坐在鍵盤前或專註於其它音樂活動時,沒人膽敢跟你開半點玩笑。

 

甚至你的表情都如此肅穆,以至於許多敏銳的人在看到你的才華的早露,以及你始終凝重和沉思的小面龐後,不禁擔心你的一生不會長久。”

 

一語成讖。這個孩子太懂事,四五歲的時候坐在鋼琴前開始演奏,就能夠那麼認真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可能也不是懂事,他就是被音樂吸引,他在思考,在聆聽。你看莫扎特他為什麼寫音樂寫得那麼快,寫下來就可以立刻拿去演奏了。因為他在玩的時候,心裡都在作曲。我們音樂學裡面有一個名詞,叫“內心聽覺”。

 

他是可以聽到心裡整個的管弦樂隊的,每個聲部他都聽得見,每個節奏他都能夠在心裡安排好。所以他其實在心裡已經把整個立體地音樂都寫好了,最後直接在在樂譜上面記譜下來就行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李斯特後來說,莫扎特一生寫下的音符,比一個專業抄譜員一輩子還要寫得多,抄都抄不完。

 

你想抄譜員一輩子就不停地抄不停地抄,都沒有莫扎特創作來得多。

 

天哪!這個人簡直就是神仙。他的爸爸是怎麼把那麼多音樂放到他腦子里邊去的?或者他自己怎麼能夠那麼瞭解音樂呢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特別敏銳,也特別極致。他可以在一個小快板的節奏裡面,塞進很多游戲和他的音樂實驗。

 

他其實是非常用功的,看起來是個天天在玩的一個男孩,其實他在吸收各種他那個年代可以聽到的各種音樂知識,所以在音樂作曲方面,他是一個非常淵博的人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厲害。再次讓我們體會到了人的潛能的無限。接下來在1760年,也就是莫扎特大概4歲的時候,他的爸爸就開始認真地培養他。

 

在1762年6歲的時候帶著他到慕尼黑,給當時的神聖羅馬帝國的選帝侯進行了演奏。然後又到了維也納,給瑪麗亞·特蕾西亞進行演奏。

 

我去過維也納的美泉宮,那裡邊有一大幅油畫,是瑪麗亞·特蕾西亞她們做皇室慶典的油。

 

導游讓我們找,說你們看這里邊有一個小孩的一個畫像。

 

我們就找,在最角上真的有個小孩,還帶著假發,很正經在那兒演奏。據說這就是小莫扎特,那時候他6歲,去見了瑪麗亞·特蕾西亞。

 

瑪麗亞·特蕾西亞是什麼人呢?這個人被稱作“歐洲丈母娘”。她生的女兒特別多,她的女兒全部嫁給了歐洲各個國家的皇帝。

 

瑪麗亞·特蕾西亞很喜歡莫扎特,莫扎特演奏完了以後,爬到了瑪麗亞·特蕾西亞女王的身上,然後親吻了她。

 

但是也就僅此而已,也就是給他們一些賞賜,然後覺得他們不錯罷了。

 

實際上在那時候的貴族眼中看來,音樂家是什麼人呢?

 

我念一段話你們就明白了,瑪麗亞·特蕾西亞的兒子想要給莫扎特和他的爸爸一份工作。

 

把他們留在自己的宮廷里邊,這時候來徵詢他媽媽的意見,他媽媽給他寫信說:“你徵詢我有關任用那位年輕的薩爾斯堡人的事宜,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,因為我相信你不需要一個作曲家或一個無用之人。

 

然而,如果這樣做會給你帶來愉悅,我也不會阻止你。我想說的是,不要讓這些不事生產的人徒增你的負擔,更不要給這些人任何頭銜。

 

如果為你效勞,而這些人又像乞丐一樣滿世界遊走,這會使他們的服務貶值。此外他還有一個大家庭的拖累……” 那時候的音樂家地位真的不高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其實在皇宮裡面,他們雖然是被皇宮雇傭的,但是他們是跟僕人一起吃飯,就像一個僕人一樣。

 

國王如果要打仗,肯定先把音樂家趕走,王室是把他們視作“乞討的人”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們今天看來,音樂家在到處巡演,在貴族們看來,他們在到處“乞討”。

 

真是不能理解。女王能夠在殿堂上那麼開心地聊天,然後讓他親吻她,但是從內心裡邊瞧不起藝術家。

 

不過這還算好的,在1763年的時候,他爸爸就雇了私家的馬車,帶著莫扎特和他的姐姐開始歐洲的巡演,到了巴黎,到了路易十五的宮殿。

 

路易十五有一個非常著名的情人,叫作蓬帕杜夫人。這時候莫扎特演奏完了以後,故技重演,又想爬蓬帕杜夫人的身上去親吻她,被人家斷然拒絕說,你不要這樣。

 

所以那個時候的貴族和音樂家之間,是有著這種很奇怪的關系的。

 

然後在1764年的4月22號,開始到倫敦,在那兒見到了巴赫、海頓等人,這個“巴赫”是我們所說的那位大神級的巴赫的兒子。巴赫的兒子還是莫扎特的老師,所以這里邊是有傳承的。

 

莫扎特曾經坐在巴赫的腿上彈過曲子,他還和小巴赫還進行過一次私下的比賽。就大家在那兒看,看他們一塊兒完成一個譜曲的工作,莫扎特那時候幾歲大,竟然能夠比他寫得還快。

 

莫扎特跟海頓是好朋友,也是亦師亦友的關系,好像也是差二十來歲。

 

海頓比他大,然後海頓很喜歡莫扎特,海頓跟莫扎特的爸爸講:“我是一個誠實的人,我會用我的名譽擔保,您的兒子跟別人不一樣,他是最具天賦的音樂家。

 

”(田藝苗:莫扎特叫他“海頓爸爸”,經常在一起排練弦樂四重奏。)

 

在倫敦的時候,莫扎特和他的姐姐非常喜歡倫敦這個城市,而且他們很快就學會了英語,他們能夠講一口流利的英語,但是他們沒有選擇留在英國。

 

如果他們留在英國的話,可能音樂史都要改寫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是的。英國特別歡迎德國來的音樂家,因為英國自己本土上基本沒有自己的音樂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當時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別在哪兒呢,倫敦是一個接近現代城市的結構。巴黎、維也納,包括德國和義大利的那些城市,基本上還是一個封建的國都。

 

但是只有倫敦在那個時候,是最繁華的一個大城市的氣象,所以倫敦歡迎所有的音樂家去那兒。

 

如果你定居的話,找工作沒有任何問題,已經有人向莫扎特他們家提供了很好的工作,但是因為他的媽媽還在維也納,所以他們必須得回去。

 

在這一路上,莫扎特生過七次嚴重的疾病,因為那個時候醫療條件也糟糕,也沒有現在的疫苗,所以小孩子經常會生病,其中兩次甚至威脅到生命,但是基本上都被治療好了。

 

所以一路這麼顛沛流離,坐著馬車,你想那多難受,天天那麼顛,還能在馬車上寫曲子,這是不得了的一件事。

 

然後回到維也納之後,在1769年12月的時候,13歲,莫扎特又再出發。在米蘭他創作了四首詠嘆調,大獲成功。並且為他贏得了創作一部歌劇的委托。13歲的小孩,接受委托他創作歌劇。

 

他之前已經受到皇帝約瑟夫二世,就是那個瑪麗亞·特蕾西亞的兒子,委托創作一部歌劇。但這部名為《善意的謊言》的歌劇,一直沒有得到機會上演。

 

他的另一部歌唱劇《巴斯蒂安和巴斯蒂安娜》已經上演過,盡管只是在一個私人劇場。所以他在戲劇方面,他並不是一個新手。

 

1770年聖誕節期間,歌劇《彭特國王米特拉達梯》在米蘭上演並大獲成功,這對一個還不到15歲的小男孩來說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。

 

與此同時,莫扎特獲得了兩項殊榮,在米蘭他聽到格雷戈里奧·阿列格裡譜曲的合唱曲《求主垂憐》,並根據記憶把它寫了出來,讓在場的人大吃一驚。

 

(與嘉賓對話)這個很難嗎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這就是內心聽覺特別好的體現,你去聽完了別人的一個歌劇,能寫下來,這很難。

 

像那些教會裡面很多樂譜,他是不肯外借的,不想流傳出去,可是莫扎特來聽就 “糕糟”了。因為他聽完之後,回家可以把所有樂譜默寫出來,每個聲部都寫得一模一樣。

 

我們音樂學院裡面也有很多學生,你一屁股坐在鋼琴上,他都能聽得出來你從哪個音坐到了哪個音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他可以這樣?人工智慧啊這是。所以因此他被推薦加入博洛尼亞愛樂學會,這是一個正式的頭銜。

 

但在成為會員之前,他必須經過一項測試,嚴格地根據要求,採用“對位法”創作一首聖歌。當然,他做到了。什麼叫對位法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在學校就教對位法,很多個聲部如何合作,旋律如何結合起來,這就是對位法。

 

 

樊登:這個難嗎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這個應該說是作曲裡面最難的,因為如果是配和弦,這是比較簡單的。

 

如果是兩個旋律結合起來,你還要考慮和聲,還要考慮節奏錯落。

 

還要考慮兩個結合起來怎麼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,又不會互相切歌……我就是教學生把一個歌曲怎麼樣寫成二重唱、三重唱。巴赫就是對位法的大師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覺得那時候大家可能是對“野路子”培養出來的小孩不放心。雖說他爸爸培養他了,看起來有點靈氣,能夠寫譜子。

 

但可能就是聽力好,所以得讓他用對位法試一下。結果他寫出一首曲子,叫作K.86。為什麼莫扎特的作品都是K打頭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是一個姓裡面有個K的人,來編給他編了這些作品的號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個跟莫扎特沒關系,不是M打頭,是後來的一些莫扎特學者,編這個譜子的那個人,就決定了他的所有的曲子叫K。

 

那我們以後看到K打頭了,就能夠認為都是莫扎特的曲子嗎?

 

 

田藝苗:莫扎特都是K

 

 

樊登:那如果是其他人呢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巴赫一般是“BWV”,其他大部分音樂都是“Ops.”開頭,肖邦,貝多芬都是這樣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是K帶頭的,都是那個編曲的那個人的姓,又長知識了你看。

 

然後莫扎特被授予了“金馬刺教宗騎士團勛章”,所以他現在是一名騎士,並且以這個樣子繪制了肖像畫。為了與他的新地位相稱,維羅納愛樂學院授予他樂長的頭銜。

 

年僅15歲,他已經是騎士兼樂長。莫扎特還可以佩劍了,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。維羅納是哪兒呢,我這次去義大利剛好去了,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的故事就是在維羅納那個地方發生的。

 

(田藝苗:最近維羅納剛好有一個歌劇節,它每年有一個歌劇節,很著名,在古羅馬的劇場裡面演出。)獲得樂長的頭銜,對於當時的人來講是什麼含義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“宮廷樂長”等於說是宮廷裡面在音樂方面的一個管理者,最有地位的。

 

就像現在一個歌劇院的院長一樣,大部分都是30來歲的才能當上,這也算年輕了,但你看他15歲就當上樂長。他的收入基本上就穩定了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對於莫扎特的研究,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詳實的記載呢?是因為他老在外邊旅行,旅行的結果就是他跟他爸爸和他媽媽之間老寫信,所以他那些手稿、信件,我們能夠看得非常清楚。

 

你會發現莫扎特是一個非常喜歡開玩笑的人,我念一個不太粗俗的。他說:“我最親愛的朋友,保持喜悅和歡樂,並時不時地來一個小型的放屁二重奏。”

 

他問候別人健康,是你要“放屁來二重奏”。這可能是不是他沒長大的一種表現?還是當時人們就這樣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是很愛玩,但是維也納整個的風俗就是蠻喜歡玩的。當時的人開玩笑的方式就這樣,好像很多是這樣,你看他媽媽,還有他的朋友們,也都是這樣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也可能是因為這種事,所以他後期在宮廷不太受到待見的原因吧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也不是吧。我覺得是小時候太出名了,到處都知道著名的神童莫扎特。

 

那他後來長大之後,一來到維也納,一來到宮廷,所有的宮廷音樂家都聯合起來要打壓他

 

因為自己的飯碗不保了,天才來了。他的才華,比維也納所有的音樂家加起來都要多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叫作“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。”可能就是這個道理。當時的音樂家的生存狀態,確實是不像今天這樣受到尊重。

 

今天我們覺得音樂家很高雅、很棒,但是當時,你就是我的一個員工,你就是我的一個僕人,這樣的感覺。

 

而且收入是微薄的,他不能夠得到任何一個樂曲的版權的費用,連印刷出版都非常艱難,所以他的收入是很困難的一件事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但我們會發現,莫扎特小時候周游列國,他聽了各地的民間音樂,聽了各地大師的音樂。

 

但是海頓就一直待在宮廷裡面,其實不知道外面在流行什麼,也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不是喜歡他的音樂。莫扎特就不一樣了,他當時就是一個“國際級”的小音樂家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可能過早地安定下來不是一件好事,他的音樂可能就走上一個狹窄的道路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莫扎特到後來能夠創造出那麼多的歌劇,完全風格不一樣的那些東西,跟他小時候開闊眼界也是有關系。

 

 

 

樂器大師

 

樊登:

 

這本書的下一章是說莫扎特是一個“樂器大師”。您有沒有統計過莫扎特會多少種樂器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其實也並不是會多少種樂器,是他能夠瞭解很多樂器。他愛學,等於說他寫一個曲子,就把這個樂器也學會了,所以很多樂器他都會。

 

現在我們看到的大部分音樂家,都是寫鋼琴曲的。

 

因為大部分的作曲家,自己本身就是鋼琴家,所以他們寫下來的鋼琴曲,是大部分鋼琴家彈個三輩子都彈不完的。

 

但是你想,如果是大提琴曲,一個大提琴家,他從8歲拉到25歲,基本就拉完了,再就沒有那麼多曲目給到他了。像單簧管協奏曲、圓號協奏曲,這些小眾樂器,它的那個曲目就更少了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里邊有一個記載很有意思,說莫扎特19歲時寫了五部小提琴協奏曲,然後這個作者就對這件事很贊嘆。

 

我不懂,就是為什麼這個人能夠寫五部小提琴協奏曲,這麼了不起呢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有很多大師,寫了一個小提琴協奏曲,像柴可夫斯基,他寫了《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》之後,然後被很多評論家詬病,說這個根本拉都拉不下來,因為他裡面有很多實驗的東西。

 

然後他就被那些評論給抨擊的,再也不想碰小提琴協奏了。像貝多芬他們,可能就寫一個或者寫兩個就不行了。小提琴協奏曲有點難寫,他們寫得確實不多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這個作者說,一個人能夠寫五部小提琴協奏曲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,莫扎特很輕松就寫了五部。

 

然後16歲對莫扎特來講,可能是一個小小的轉折點,因為他遇到了一個人生當中的對頭,叫作科洛雷多大主教。

 

這個大主教比剛剛我們講的那個瑪麗亞·特蕾西亞要糟糕得多,因為他完全視莫扎特為僕人。他不愛音樂,也不喜歡音樂。他要求莫扎特給他寫的那些音樂,去宗教儀式上用的時候,他總是說,盡量短,盡量短。

 

然後他還亂改,因為他自己也會彈點琴,但他一點都不愛音樂。而對於莫扎特這樣對音樂極其敏感的人,他是完全能夠感知到這個人不愛音樂的。所以兩個人,就是我們中國話講叫“不契”,這也確實和不到一塊兒。

 

然後矛盾爆發得非常激烈,甚至莫扎特有一段時間不敢回薩爾茨堡,原因是他覺得,很有可能回去以後會被大主教抓去坐牢。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,巴赫從宮廷里邊要走,說,我不跟你乾了。

 

那皇帝說,你要走,先坐牢。就直接把他抓起來了,坐完牢再給你放出來。

 

 

 

所以莫扎特在這個大主教這兒,就是跟僕人一起吃飯,然後完全不被當回事。而且這個大主教在說到莫扎特的時候,也有特別多厭惡的語氣。

 

莫扎特回到薩爾茨堡,發現大主教比以前更加嚴苛,他現在開始像對待自己的私人財產一樣對待莫扎特,要求他住在宮廷里,與其他僕役一起吃飯,他帶著莫扎特出訪維也納,在眾人面前把他稱為“家庭作曲家”,並命令他跳舞以取悅眾人。

 

大主教還對他惡言相向,稱呼他是“混混”“流氓”“白痴”“惡棍”。

 

他提出辭職,結果粗野的宰相阿爾科伯爵罵他是“鄉巴佬”“混蛋”,更把他踢出門。要知道莫扎特可是擁有騎士和樂長頭銜,有權配劍的人啊!

 

後來他自己曾拿這件事開玩笑,但他沒有忘記這段屈辱,並在歌劇《費加羅的婚禮》中加以影射。

 

此後他主要生活在維也納。而他與薩爾茨堡的決裂,不可避免地意味著與他的父親兼監護人的分離。現在他25歲,只能靠他自己。(田藝苗:辭職了。)

 

他跟他爸爸的分離是因為他爸爸得待在薩爾茨堡,但是他實在是討厭薩爾茨堡。如果有他爸爸一直照顧他的話,會不一樣吧?他可能就不會死得那麼早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有人管理他,他可能就不會這麼無節制地生活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里邊有一個細節,說莫扎特對於音樂的那個挑剔程度,為什麼是這些主教根本不能理解的。

 

就是他的爸爸曾經有一個朋友,是一個小提琴家,那個小提琴家有一把小提琴特別好拉,很棒的一個小提琴,然後莫扎特給那個小提琴起了一個名字叫作“黃油小提琴”。

 

然後有一天那個朋友來了以後,莫扎特就跟他聊,說你那個小提琴的音調過了嗎?如果沒有調過的話,你跟我這個小提琴的音大概能夠差八分之一個音符。

 

(田藝苗:八分之一都聽得出來。)我是不懂音樂,這個書里邊就寫說,那些人都笑,說你怎麼可能知道八分之一個音符不一樣呢?然後把那把琴拿來,所有人在一塊兒聽,一拉,真的差八分之一個音符。

 

過了那麼久,他甚至知道這兩把琴差八分之一個音符,這個難度有多高?這個基本上普通人是聽不出來的吧?您可以聽出來嗎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八分之一個音符,我也很難說,一般來說是三四個音分。我們職業音樂家就知道,他唱得偏高了或者偏低了,但是莫扎特他是真的是很神,就是小提琴和鋼琴一起演奏,他都會說這個音對不上,音準不一樣。

 

為什麼音準不一樣,因為小提琴是五度相生律的律制,鋼琴是十二平均律的律制,所以有一些音分,是差一點點他都能感覺到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太棒了。接下來的1777年到1778年的3月,這幾個月當中被稱作是莫扎特一生當中最快樂的時間,因為這段時間他去了曼海姆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曼海姆當時是古典音樂的重鎮,如果沒有曼海姆的樂隊,可能就沒有後來的交響曲。

 

因為你知道巴赫那個時候的樂隊只有十幾、二十個人,但是到了曼海姆,到了貝多芬的時代就五十多個人,那是通過曼海姆這邊積累出來的。

 

(樊登:就是它把大量的音樂家匯集在一起了)所以才產生了交響樂這樣的一個比較合格的編制。

 

然後也有音樂色彩、音響色彩的變化和強弱的變化,有漸強、漸弱這樣的音樂的發展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就是音樂史的重要節點。莫扎特去了這個地以後簡直如魚得水,他跟大量的音樂家天天待在一起,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音樂家叫韋伯。

 

韋伯為什麼重要,因為韋伯有四個女兒,莫扎特就追求人家老二。(田藝苗:其實莫扎特還是喜歡那個老大的。)

 

但是喜歡老大,沒追求上,後來就追求老二,追求老二又沒追求上,最後跟老三結了婚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韋伯家是難得看到一個天才,不肯放走他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覺得是莫扎特很難得,看上了這一家人,非得娶這家的人。

 

這個老三叫康斯坦策,她是一個女高音歌唱音樂家,他們兩個人後來結婚。

 

莫扎特在這段時間里邊非常愉快,因為他是一個有男子氣概的人,就是在我們的想象中覺得莫扎特像小孩 ,因為神童那個樣子柔柔弱弱的,但其實莫扎特特別有男子氣概,雖然個子不高。

 

他曾經有一次給他爸爸寫信說,如果我要跟所有調過情的女人都結婚的話,我現在恐怕有200個妻子了。他特別自得自己的這個能力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就是一個容易動情,容易喜歡別人的那樣的男孩子,音樂家可能就是感情豐富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康斯坦策是一個非常有爭議的人。在很多莫扎特的傳記當中,不知道為什麼,有很多傳記作家就是不太喜歡康斯坦策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可能是覺得她沒有為大師做一些什麼,比如說管理他。

 

因為大師的妻子,或者天才的妻子,她是要有一定的智力儲備的,她不能是一個太普通、太輕浮的女人,她要能夠去管理他,為他規劃一些事業方面的東西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但是這本書的作者想替康斯坦策說幾句話,他說這個女人其實不錯,她跟莫扎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。

 

(田藝苗:他們倆能玩得來,玩得特別開心,兩人性格很相似。)莫扎特唯一有一次對他妻子不滿意,是他妻子讓別的男人量她小腿的周長。

 

就是大家在一塊玩瘋了,說你的腿多粗,能量一下吧?就讓人家量。莫扎特說你這有點過分了,不過其他的他都無所謂。

 

他的錢幾乎都花在這些東西上面,就是玩。然後家裡邊有撞球案子,你看那時候打撞球,是一個很奢侈的活動,但是他在自己家裡邊有撞球案子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家就像個音樂俱樂部,就各種歌唱家和演奏家,都會在他家裡玩,他一有錢就會買酒請大家喝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人太不會理財,他覺得錢來得可能也容易。後來,我們說歷史上看到莫扎特,整天在給別人寫欠條借錢,拼命借錢。所以很多人讀莫扎特的書信,會覺得莫扎特窮死了。

 

但是這個作者說,莫扎特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貧窮,為什麼呢,沒真正貧窮乾嗎借錢呢?

 

因為那個時候是普遍的通貨緊縮,就是整個市面上都沒錢,包括很多皇帝也借錢。莫扎特比大量的貴族都生活得好得多。不是他沒有錢,而是欠他錢的人也不給他錢,市場上流通貨幣不夠,都互相借。

 

所以莫扎特其實掙錢蠻多的,但是在他老婆身上花了很多錢,他老婆身體也不好,老去溫泉住著看病什麼的。他是在1782年的8月4號在維也納結婚的,他的爸爸不喜歡這個女人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的爸爸一直反對這個婚事,他希望他找一個公主一樣的貴族家,跟貴族聯姻。但是莫扎特一心要跟她結婚,所以他爸爸後來也沒辦法,他們就結婚了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有一次帶著他妻子回到他們家裡邊,跟他姐姐和他爸爸住在一起。

 

 

“在莫扎特父親的家裡邊,有一個適合舉辦音樂會的大房間,哪怕只考慮家裡人,可供使用的室內樂資源,就令人嘆為觀止。

 

康斯坦策和列奧波特的學生格蕾特·馬爾尚是優秀的歌手,另一個莫扎特的學生海因里希·馬爾尚、格蕾特和南內爾,是一流的鍵盤樂器手,莫扎特、海因里希和利奧波德是小提琴手。

 

莫扎特還能演奏中提琴,南內爾還提到了眾多前來探訪的好友。”就是作者統計了一下,總共有33位不同的樂器手和歌手參加過他們的家庭音樂會,並且所演曲目的範圍非常廣泛。

 

“盡管南內爾沒有提到樂曲的名稱,與家人和朋友共同演奏音樂,尤其是演奏新作品,為他們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樂趣,並給他們的生活增添了光彩。”

 

你們能夠想象這個音樂大家族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嗎,音樂家一起玩,就是一起演奏。(與嘉賓對話)您平常會這樣過日子嗎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沒有,但是我們音樂學院裡面,大家會一起,就是你彈我的曲子給你聽,我彈你的曲子大家一起聽,就互相來聽各自的作品。

 

(樊登:然後再燒烤。)對,外面一邊燒烤,一起演奏,讓你聽一下我作的新東西,就是一個音樂沙龍。(樊登:特別美好)莫扎特就特別喜歡家裡人很多的,人來人往的,他喜歡熱鬧。

 

 

 

一部已婚的作曲機器

 

樊登:

 

你想想看,我們在家裡邊整天打麻將、鬥地主,有什麼意思。(田藝苗:所以要學個樂器,玩點高雅的。)

 

學一點這樣的東西,就一定會帶來特別美好的感覺。(田藝苗:莫扎特也是為他的朋友們作曲,所以也寫了那麼多曲子。)

 

然後這個書里邊記載了莫扎特當時的收入來源,他大概有五個非常重要的收入來源。

 

第一個是來源於教學生,收學費。(田藝苗:所有的音樂家都得教學生。)但這個具體的數字沒有。

 

當時的人可能不好意思說,但是我猜測這個學費不低。因為交學費的是自願的,所以有些貴族出手闊綽,就會給很多錢。(田藝苗:對,而且有很多粉絲、很多貴族會來跟他學習。)

 

第二個收入是歌劇創作獲得的酬金,當時的音樂產業極不發達,這方面的收入無法讓人滿意,一般情況下,創作一部歌劇獲得的酬金是100達克特,大概約含426萊茵盾。

 

100達克特是多少呢,其實相當於50克的黃金,大概就是一兩黃金這麼多。但是這些都是一次性支付的全部酬金。

 

各位你想想看,假如《費加羅的婚禮》要收版稅,你說莫扎特得掙多少錢。

 

你演了,你到處演,你所有人演,包括莫扎特可以選角兒,我讓誰演,不讓誰演。

 

(田藝苗:大街小巷都在唱《費加羅的詠嘆調》,它就是當時的流行歌曲。)但是收不著錢,這個完全沒有錢,就是給你一兩黃金,結束,寫那麼大一部歌劇才給一兩黃金。

 

第三個是,作曲家還可以舉辦公開音樂會,但他通常必須自己組織音樂會和賣票,就是他自己還得負責賣票。

 

1783年的3月23號,莫扎特從一場音樂會中,賺了1500萊茵盾。這就算不錯了,比寫歌劇來得快。

 

第四個收入來源是私人音樂會,這個通常是在貴族家裡邊。

 

第五個收入來源是通過音樂出版商出售鋼琴協奏曲、奏鳴曲、交響曲的樂譜,這是一種快速增長的收入來源,特別是在中產階級開始購買立式鋼琴之後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就是說中產階級開始買立式鋼琴,每家每戶都有鋼琴了,他就需要樂譜。莫扎特的音樂改編成樂譜,給他們放在家裡彈一彈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里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,就是大家看過簡·奧斯汀的作品,《傲慢與偏見》《愛瑪》這些,那個時候就談到了這些家裡邊買來了鋼琴,就是那個時期。

 

有了鋼琴就得有樂譜,所以音樂家多了這麼一小份的收入,這里邊我想讓您給大家普及一下這個知識。他提到奏鳴曲、協奏曲、交響曲,這有啥區別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奏鳴曲是大部分都是交響曲裡面的主要部分,奏鳴曲是一種結構,也是一種“體”,也是一個名稱。

 

一般來說奏鳴曲就是有兩個音樂主題,像一男一女,或者說一個光明的,一個黑暗的。兩個人先各自介紹出來兩個主題,然後他們遇見,然後他們對話。(樊登:像《黃鸝和夜鶯》 那個是不是就是這樣的?)

 

他可能會有一個主題,可能會比較長,一個主題後面還會有一個新的主題。

 

一個是比較快的,後面那個可能是比較慢的。這兩個主題就像兩個句子,兩個主要的旋律會進行各自發展,這叫奏鳴曲。後面還會再現,它有一個結構的原則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專業的音樂家怎麼能夠評價一個音樂的好壞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那我覺得每個人的審美觀都是不一樣的,有些人喜歡莫扎特,有些人喜歡貝多芬。

 

一般來說我們覺得好的作品,它往往是這個主題一齣來就會令你印象深刻,你聽完之後就會跟著唱,你會記住它。

 

然後它的表現力又是很強的,它聽起來是一個活潑的舞曲的感覺,跳舞的那個風格的感覺,它是非常鮮明 非常清晰的,然後又發展得非常完善的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那為什麼有些歌劇什麼的,像我有一次去看《彌賽亞》,我從第一個樂章就開始睡覺,就一直睡,睡到最後,人家所有人站起來走了,我才起來。

 

就是那種也被人說是很好的,它就沒有像您說的,一開始就能記得住。記不住!我怎麼聽也記不住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它是宗教音樂 ,整個風格是比較莊嚴聖潔的,歌頌上帝,它就不能有太多個人的、比較強烈的情感,不能歡快,也不能太情感太豐富,它要比較聖潔,所以你會容易睡著。

 

就像我們聽宗教音樂,一開始覺得很聖潔,天使出現的感覺。但是聽不到五分鐘你就會覺得,它好像都太像了,太類似了。

 

你看早期音樂就是這樣的,因為它們每一段都很像。

 

但是到了莫扎特、貝多芬就不一樣了,你看他們所有的音樂,每一段,有歡快的,有溫柔的,有傷感的……每一段都有自己非常鮮明的情感表達,這樣的音樂我們才能夠記住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咱們今兒能把這個奏鳴曲搞明白就行了,協奏曲什麼的以後再說吧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協奏有兩個主題,就是你能聽到兩個主題,一個是歡快的,一個是抒情的;一個是男的,一個是女的,就是兩種風格。

 

它會兩個主題先各自出現,就像一男一女先出現了,先互相介紹一下,然後兩個人開始對話,對話可能說得不投機,甚至開始吵架了,吵架之後甚至會打起來。

 

貝多芬就會打起來,莫扎特還不會,打起來之後,到達一個更高程度的諧和。最後這兩個主題又會再現,這個就是奏鳴曲的一個大致的結構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而且我們知道,交響樂的第一樂章就是奏鳴曲了。(田藝苗:對。)然後在維也納的這段生活,因為他結婚了,很開心,周圍很多朋友來聚會,他又開始迷戀寫舞曲了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寫舞曲最賺錢,舞曲一直都是最通俗的古典音樂。我們現在不是新年音樂會,聽的都是小約翰·斯特勞斯的舞曲嗎,因為舞曲是大街小巷都非常流行。

 

大部分人是聽不懂他們的交響曲的,但是所有的人都會聽他們的舞曲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今天它變成了高雅音樂,其實當時它算是通俗音樂。在莫扎特的圓舞曲當中,您覺得寫得最好的是哪首?

 

 

田藝苗:他那時候還沒有圓舞曲,莫扎特最著名的就是他的《小步舞曲》。

 

 

樊登:所以我在讀完了這本書之後,我的手機裡面下載了特別多莫扎特的音樂,我在讀書的時候,或者在寫東西的時候就會放莫扎特的音樂,它不會影響你的思路。

 

然後莫扎特為生活增加瞭如此多的快樂,它增強了整體人類的快樂指數,這是靠一個人的努力能夠做得到的。但是他的生活當中,哀樂也隨之而來。

 

1783年的6月17號,莫扎特的第一個男孩,叫雷蒙德·利奧波德出生了。

 

但是這個孩子夭折了,就是莫扎特在他出生以後,那時候他27歲,他寫了一部《D小調弦樂四重奏》,也就是K.421來標記那一天。而這似乎是一個預兆,因為男嬰在8月19日就夭折了。

 

第二個男孩 卡爾·托馬斯出生於1784年9月21號,活到了成年。然後第六個男孩弗朗茨·克薩韋爾,出生於1791年7月26日,也就是莫扎特去世前的五個月,也活到了成年。但其他三個孩子,一男兩女,在嬰兒期就都夭折了。

 

我想這可能對於莫扎特的音樂也會有一定的影響,因為他的心情會產生變化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還有媽媽去世後,他突然就寫了一首小調的、很悲傷的奏鳴曲,莫扎特此前的音樂一直都是很歡快的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對。有一點需要歸功於康斯坦策,就是作者其實替莫扎特的太太說了很多好話。他說:“他幸存的兩個兒子,看上去都過上了快樂的生活,盡管他們始終生活在一位他們永遠沒有希望企及的父親的陰影之下。

 

大兒子卡爾在父親去世的時候年僅七歲,似乎沒有遺傳一點點他父親的音樂天賦。他曾在布拉格上學,但是未畢業就進入到一家商業公司。有一段時間,他曾想建立一家製造和銷售歷史鋼琴的工廠,但無法籌集到足夠的資本。

 

他試圖成為一名樂師,但在5年後放棄了。然後從那以後他成為一名公務員,別人形容他和藹可親,為人隨和,彬彬有禮,是一個真正的紳士,但是無聊透頂。

 

弟弟弗朗茨在失去父親時才五個月大,他還有一些音樂天賦,在11歲時開始作曲。各種預言於是紛至沓來,但最後沒有一個成真,他有著一個普通的職業生涯,教學,巡演,作曲,並參與到這個日益紅火的莫扎特產業當中。

 

等於他在做他爸爸的去世以後的經紀人。而他的作品表明,影響他的是曾教過他一段時間的胡梅爾,而不是他的父親。

 

他也無聊透頂,但做一個天才的兒子,試圖子承父業,終究不是易事。他舉止優雅,並且孝順母親,他的母親活到了80歲。”

 

莫扎特後來不願意回薩爾茨堡,他給他爸爸寫的一封信里邊,他說,我已經毫不在意薩爾茨堡,更別說大主教。

 

要不是你和姐姐在那裡,我根本不會主動有回到那裡的念頭。在1784年的8月23號的時候,大家以為他的姐姐本來要做個老姑娘了,就像莫扎特都結婚這麼長時間了,他姐姐也是音樂家,他姐姐一直沒有結婚。

 

後來到1784年的8月23號那天,南內爾突然要出嫁了,就是要嫁給一個男的,然後莫扎特給他的姐姐還寫了一首詩。這是莫扎特這一輩子寫的唯一的一首詩。

 

然後利奧波德曾經去維也納探望過他的兒子,然後在這期間給南內爾寫信,描述他在維也納的生活。

 

這段信件是非常珍貴的,你就能夠知道莫扎特在維也納生活得相當好,因為吃得很好,家裡邊很有錢,每天都吃特別好的東西,每天喝香檳。

 

然後他說:“約瑟夫·海頓先生和兩位廷蒂男爵,來家裡看望我們,莫扎特為他們演奏了幾首新的四重奏。海頓對我說,我向上帝發誓。

 

作為一個誠實的人,我要告訴你,你的兒子是我知道,不論是認識還是耳聞的作曲家當中最偉大的,他不僅有品位,更為重要的是,他還有最淵博的作曲知識。”這裡面是海頓的原話。

 

 

然後他有一次,莫扎特安排他去看歌劇的表演,然後這個父親講說:“我坐的地方離非常美麗的符騰堡公主,只有兩個包廂的間隔,並且對樂器的相互作用都聽得一清二楚,我不免喜不勝禁,落下淚來。

 

當你弟弟離開舞臺時,皇帝也揮帽致意,並出聲地叫道,Bravo,莫扎特!”他父親還是蠻欣慰的,皇帝都替他的兒子喝彩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其實他父親一直是對他不滿意的,覺得他沒有混到一個宮廷樂長的職位。因為那個時候宮廷樂長叫薩列里,就是《莫扎特傳》的電影裡面特別嫉妒莫扎特那個人薩列里。

 

莫扎特一直是在圈外的,沒有走入宮廷裡面,他父親一直對這個非常不滿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甚至有人傳言說是薩列里害死了莫扎特,但這個現在沒有考證。他爸爸說:“每天都有音樂會,所有的時間都用來,授課,演奏,作曲,我無法描述這種緊張和忙碌。

 

自從我來到這里,你弟弟的鋼琴已經至少十幾次被搬到劇院或者其他人家裡,他請人定製了一塊大的鋼琴踏板,就放置在鋼琴下麵,比一般的要長大約兩英尺。”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那個時候鋼琴還沒有踏板,因為我們現在的鋼琴有踏板,彈下去這個音可以延長,那個時候沒有,彈出來叮叮咚咚,所以他自己在發明,他在調節這個鋼琴。

 

音樂家也會要求製造商為他的鋼琴做一些調整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爸爸其實很心疼兒子,因為太忙了,一天到晚忙著,五種賺錢的方式,他不停地在忙。他說:“如果我的兒子沒有債務要償還的話,我相信他現在能在銀行里有2000萊茵盾的存款,無疑錢是在那裡。

 

而至於吃喝日常開支,其實還是極其節儉的。” 等於他的爸爸描述的這個狀況,就是您所說的莫扎特為什麼那麼早的離世的原因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工作起來無節制。而且他是一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人。我記得特別是《唐璜》這首作品的首演,第二天就要演出了,今天晚上他還在舞會上轉圈圈。

 

那個總監就找到他,把他逮住,讓他回房間去寫。他就深夜寫,寫到凌晨七點,終於把《唐璜》的前奏曲寫完,拿去排練。這樣的工作狀態,你說怎麼活得長呢?

 

 

 

莫札特的歌劇魔法

 

樊登:

 

我最奇怪的是這樣的“急救章”竟然還寫得那麼好。(田藝苗:《唐璜》現在你看,《莫扎特傳》的開場曲就是《唐璜》,非常經典。)

 

人家就這麼半夜寫一下,寫成經典。難以理解,這麼一個人。(田藝苗:幸好他要賺那麼多錢,他得不停地寫,留下了那麼多好作品。

 

如果他一手就賺很多錢,他可能就懶得寫了。)這就是我們說的,生活在壓榨音樂家。

 

最後一章講到莫扎特,關於他和歌劇的關系。莫扎特在歌劇史上為什麼這麼重要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在莫扎特之前,歌劇的形式是叫作“正歌劇”。正歌劇就是在皇宮裡面演出的,演的都是帝王將相神話的故事。

 

帝王將相又在皇宮裡面演的,肯定都是歌頌皇帝的那樣的戲劇,然後演起來情節是很簡陋,千篇一律、很僵硬的這種歌劇。

 

但是到了莫扎特的時代,你看莫扎特他就沒有在薩爾茨堡的主教那裡工作了,他成了第一位自由的職業作曲家。那個時候出版業發展起來了,城市裡面建起了音樂廳。

 

也就是說這個歌劇不在宮廷裡面演奏了,他到城市裡面演奏,大家都可以買票去看了。老百姓都來看歌劇的時候,那你演的自然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,才會有人看,你再演皇宮的就沒人看了。

 

莫扎特就是最早開始寫老百姓,自己的故事的歌劇的人,他這種歌劇被稱作“喜歌劇”。

 

之前的是正歌劇講宮廷故事的,莫扎特是喜歌劇,講我們身邊喜聞樂見的故事的,就像小品一樣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樣一來其實音樂具備了傳播的功能,音樂具備了傳遞意識形態的功能。

 

有很多人找他編這些歌劇,都是要講明一個道理。(田藝苗:對,講道理。)就跟好萊塢今天的電影一樣,它是有道德前提的這麼一個東西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像《唐璜》,它講的是唐璜周游各國泡妞的故事。那你聽莫扎特前面寫的,他把那個唐璜泡妞的曲子都寫得特別優美,你會覺得他根本不是在譴責這個故事,他還很享受。

 

但是到最後他覺得不行,再這麼下去我這個通不過了,要道德教化,所以他最後就寫了一個死神來把這個唐璜抓走,抓到地獄去。這個算是我還可以通過了,還可以教育大家。

 

但你從整個來看,莫扎特的態度從這個歌劇裡面可以看出來。

 

就是他覺得,這個世界如果真的沒有唐璜這樣的好色的花花公子,也是挺乏味的。他就把那個唐璜寫得特別風流倜儻,所有的女人都喜歡他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和達·蓬特的合作是他歌劇創作的一個高峰,那個人替他寫詞,然後莫扎特來寫曲子。

 

但是這個作者說達·蓬特肯定是不怎麼樣的一個人。為什麼呢,達·蓬特欣賞不了誰寫得好!甚至達·蓬特認為他跟別人合作的歌劇,比莫扎特寫得還好。

 

然後這個作者就特別生氣,他沒有太好的音樂鑒賞力,但他寫詞寫得很好。

 

這里邊有三部很有名的,一個是《費加羅的婚禮》,一個《唐璜》,還有《女人心》。

 

有一個我要向您請教的問題,就是他說《費加羅的婚禮》是一部“幾乎不可能出錯的歌劇”,但是《唐璜》是一部“要麼是奇跡,要麼是災難的歌劇”,為什麼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覺得就是《唐璜》裡面,有一些就是大家覺得審查通不過的地方,沒有譴責唐璜。《唐璜》在首演的時候幾乎就演砸了,因為太難,裡面的音樂的難度極高。

 

(樊登:但是《費加羅的婚禮》,你很難演奏出錯?)沒有,《費加羅的婚禮》也很難。《費加羅的婚禮》的了不起之處,就是它裡面的主角是僕人。你看,從來歌劇裡面的主角都是王子、公主、伯爵、伯爵夫人,但是費加羅是個男僕,他裡面講的是費加羅跟另外一個女僕蘇珊娜結婚的故。

 

結婚之前、之後出現各種各樣的阻礙,講這個故事的。所以你看從來沒有這樣,勞動人民成為主角的這樣的故事。

 

莫扎特的所有歌劇裡面都是,那個公爵或者是貴族都是很傻的、呆呆的、很可笑的一個被嘲笑的對象,然後下麵那些僕人都是鬼馬精靈,非常聰明的,有點要勞動人民指導貴族生活的那種意思。

 

然后裡面都有莫扎特自己的影子,就是一個非常可愛,非常鬼馬精靈的小莫扎特的影子。

 

 

樊登:在後期他還寫了一部很重要的作品,叫《魔笛》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《魔笛》是一個德語的歌劇。因為之前的歌劇都是義大利語的,用德語寫歌劇,這是莫扎特首創的。

 

要作一個德國歌劇,這個歌劇的風格跟前面的區別就很大。前面寫的都是老百姓生活中的故事,這個歌劇是一個童話,它講的是東方的童話,而且裡面還有一些宗教的暗示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個書的作者講,說《魔笛》這個作品,體現的是莫扎特本人。因為他是共濟會的會員,他說共濟會在當時其實勢力也蠻大的,然後共濟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核心精神,就是保密,秘密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。

 

當時還有大革命這個背景,所以他就寫了《魔笛》這麼一部作品。就是以保密這個東西為主題寫的這麼一個晚期的作品。(田藝苗:裡面是有一些宗教的氣息。)

 

莫扎特在一生當中確實借過很多錢,我們在這兒提一下,莫扎特借錢的這個故事。就是他寫了很多借條,他那個借條寫的還挺有意思的,我給大家念一段。

 

他給一個伯爵夫人寫,他說:“尊貴的夫人,我請求你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幫我一把,讓我保全我的聲譽和名聲。

 

”然後他有一個朋友叫作米夏埃爾·普赫貝格,這個人是他共濟會的一個朋友,然後其實這人借了他很多錢,他說:“你真誠的友誼和兄弟般的愛,給了我向你求助的勇氣,我還欠你8達克特。

 

盡管此時此刻我無力償還這筆錢,但我對你的無限信任,使我鬥膽請求你再幫我一次。再借我100萊茵盾,下個星期就還你。”(田藝苗:那其實別人也問他借錢。)

 

所以莫扎特在給普赫貝格的21封信當中——他給這人寫過21封信,全是借錢信,沒有還錢信。

 

他說:“我的事情非常艱難、復雜,現在已陷入窘迫之境,急需以兩張當票作為擔保,借一筆錢。偉大的上帝,屋漏偏逢連陰雨,事實情況實在糟糕透頂了,我已經受不住了。

 

我最親愛的朋友和兄弟,如果連你也拋棄我,我們就全都完了,命運多舛而清白無辜的我,我可憐的卧病在床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全都完了。

 

要是我的妻子沒有感染褥瘡的話,她本能夠睡得著覺。但褥瘡了,她的情況更加惡化,她現在極其氣餒,已經聽天由命了,像一位哲人一樣,內心平靜地等待著康復或死亡。

 

寫到這里我已經淚如雨下,我最親愛的朋友,如果可以的話來看看我們吧,如果可以的話給我一些建議,幫我一把,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麼。”

 

莫扎特寫這種東西真是耗盡心力。

 

最後一次向普赫貝格提出借錢的要求,是1791年的6月25號,你想莫扎特1791年12月5號就去世了,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年了,然後也是為了支付他妻子在巴登的這個費用而寫信借錢。

 

但你知道比較神奇的事是什麼?

 

就是這個作者考證,莫扎特在寫完了這些淚如雨下的信之後,立刻去創作音樂,毫不受乾擾,他能夠接著寫那些喜劇音樂。

 

這邊正哭呢,寫完這些借錢的信到那邊接著寫。他可能在想,我這個轉到哪個調上去了?他的腦子是隔離的,是把這兩件事能夠完全分開的。

 

還有一個事,就是在莫扎特去世了以後,他這個收了21封信的朋友毫不吝惜地上門討債,你得還我錢,你借我那麼多錢。剛一去世就來討債。

 

他的妻子很快就還上了所有的錢!所以你要讓康斯坦策來管家的話,我覺得莫扎特不至於老跟人借錢,他的妻子就說家裡有錢吶。

 

整一整,這賣點,那賣點,很快把錢還完了,沒有欠別人什麼錢。而且康斯坦策的這一輩子,到後來都沒有受過窮,就靠這個莫扎特留下來的“知識產權”,留下的那些音樂,就運作它就夠了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甚至她還辦了很多慈善音樂會,後來貝多芬都會去莫扎特的慈善音樂會上去演奏。

 

 

 

短暫卻沒有虛度的美好人生

 

樊登:

 

他的爸爸陪伴他一直到了1787年5月28號。就是這個人對他的一生實在是太重要了。

 

利奧波德在1787年5月28號去世,享年是68歲,當時莫扎特其實早就已經知道父親患上了致命的疾病,他給他爸爸寫了一封信,聽起來是很陰鬱的,因為他跟爸爸其實感情很好。

 

他說:“現在我已經形成習慣時刻準備好在生活中面對最糟糕的情況,”因為他媽媽在之前已經去世了,“由於死亡在仔細思考後,便可知是我們存在的真正目標。

 

我已經在過去幾年裡,與人類這個最好也最真誠的朋友形成了這樣一種親近關系,使得他的形象不再讓我感到恐懼,而是讓我感到非常慰藉和安心。

 

我要感謝上帝賜予我機會,你知道我的意思,讓我認識到死亡是打開通往我們真正幸福的大門的鑰匙。沒有一天我躺下入睡時,我不思慮及此。

 

哪怕年輕如我,也有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。

 

但沒有一個我的熟人會說,在人群中我是悶悶不樂或鬱鬱寡歡的。為了這個恩賜,我每天都感謝我的造物主。”

 

莫扎特他是很想得很明白的一個人,他有點像我們今天說西藏人講了一句話,說:你永遠不知道來世和明天哪一個先到。

 

他時刻做好了迎接和擁抱死亡的準備。當然這個信是他安慰他的父親,他可能也很難想到自己那麼快也會離開人世。

 

莫扎特這一輩子沒有虛度,他絕對沒有過一個虛度的人生。(田藝苗:他的36年,可能比別人的100年的、三輩子的分量加在一起都要重。)

 

他的創作速度幾乎是令人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的。有人計算過,從1787年到1791年12月莫扎特去世,憑借持續不懈的努力,海頓和莫扎特平均每兩個星期,就創作一部傳世傑作。

 

從20歲開始,莫扎特就從來沒有虛度過一個月,每個月他都會創作出一些不朽的傑作。

 

這些音樂不僅僅是好聽,而且如果沒有這些音樂,那麼人類的音樂曲庫會貧乏很多。

 

他意識到這一點了嗎?他曾停止工作,歡笑,愛戀和演奏,長時間地思考自己取得的成就的意義了嗎?莫扎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偉人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就是把自己心裡的音樂寫完,然後他就可以告別人間了。

 

如果一個人真的時時刻刻存著一個心,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,他把自己端起來的話,他可能就變成那個宮廷樂長的感覺。你要想成為宮廷樂長,你就得端著,你就得覺得自己特別牛,天才一樣。

 

但你只能玩一個有限游戲。但你要像莫扎特這樣投入地在生活當中去感受那種美好,隨時覺得自己就要死了也毫無遺憾這種感覺,這就是了不起的人。

 

其實莫扎特有逃離死亡的機會,就是在之前海頓邀請他一塊兒去倫敦。(田藝苗:對,他要是去了就好了。)

 

海頓告訴他說我要去倫敦,你跟我一塊兒去那邊有很好的工作,咱們都可以在那邊,接著做音樂賺錢。然後莫扎特也權衡了很久,回家跟他老婆商量,他老婆可能不願意去。

 

(田藝苗:他是希望爸爸幫他帶這個孩子,因為孩子是沒法帶過去,但是他爸爸到了晚年的時候懶得幫他了。)

 

到了晚年的時候,這個書里邊寫說,莫扎特跟海頓告別的時候淚如雨下。(田藝苗:他說,你去英國做什麼呢?

 

你英文都不會,語言都不通。海頓說,我的語言全世界都懂的,那就是音樂。)然後兩個人揮淚告別,這就是訣別了。

 

揮淚告別了以後,結果莫扎特趕上了維也納的那一次流行病,就是一次非常嚴重的呼吸道感染,然後到最後導致腎衰竭的一個疾病。

 

莫扎特在最後,就是去世前的7月份,他接到了一個《安魂曲》的創作的邀約,這個就是我們說命運的安排。

 

在他最後的時候,有一個貴族伯爵邀請他寫一部《安魂曲》,莫扎特開始著手這部《安魂曲》的創作,但他同時不得不兼顧《魔笛》和《狄托的仁慈》,他總是這樣很多部一塊兒寫。

 

而等到這兩部歌劇終於創作完成並順利上演,他已經筋疲力盡。無疑他本該很快恢復,就像他以前經常做到的那樣,但這一次他感染了一種傳染病,當時被描述為粟疹熱。

 

這種傳染病引發了發燒,頭痛,紅斑,並加劇了困擾他多年的腎臟不適。所有這些被證明是致命的,莫扎特於1791年12月5日去世,距離他36歲生日只有8個星期。

 

莫扎特在最後所創作的《安魂曲》,這個作者說,它是真真確確的死亡音樂。

 

然而整部作品中沒有絲毫的絕望,恰恰相反,他始終給人以溫柔,愛意,和解和平和之感。

 

安魂曲的氛圍遙相呼應了《費加羅的婚禮》最後一幕所體現的寬恕和接納精神,這兩個怎麼能呼應上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《費加羅的婚禮》它講的是一個玩笑,它講的是這個宮廷裡面的這個伯爵特別好色,每天泡妞,然後那個伯爵夫人非常痛苦。

 

這個女僕就給他想出來一個辦法,說,我們修理一下這個伯爵。

 

然後他們就想出來一個辦法就是,女僕跟伯爵夫人後來一起寫信,寫一封情書送給伯爵,說我們今天晚上在小樹林裡面約會,叫女僕約那個伯爵見面約會。

 

然後去赴約的其實是扮成女僕的那個伯爵夫人,然後伯爵就露餡了。講的是這樣一個故事。

 

但是夫人其實最後就唱了一首歌,在她露餡的時候她就唱了一首歌。

 

那裡面有一個非常感人的五度的進行曲調,你就覺得這個曲調就充滿了寬容,非常聖潔。

 

然後聽到這里,你就覺得這其實就是一個玩笑,她並不是真的要懲罰他,她只是惋惜,(樊登:還是有愛。)非常寬容。

 

所以在最後你其實聽見的是莫扎特的寬容,他這個人對這個世界的寬容。除了這首曲子,還有前面比如說像我們在《肖申克的救贖》裡面聽過的,那個兩個女人一起唱的一首二重唱。

 

其實就是《費加羅的婚禮》兩個情敵一起寫信的那段。伯爵喜歡這個女僕,然後伯爵夫人跟他一起寫信,兩個情敵一起寫一封信,但是這個句子裡面非常美好,非常溫和,完全沒有什麼情敵之爭或者嫉妒這種關系,完全沒有。

 

所以你會覺得莫扎特這個人心裡是非常溫柔平和,大天使一樣的一個人。

 

(樊登:他就希望世界和平,希望大家都美好。)他覺得這種階級之間的各種爭鬥是可以解決的,是可以用音樂來解決的,他很相信大家是可以的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看來這個傳記的作者是真的很懂他,他說莫扎特從來沒有長時間心懷怨恨,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根本不會心生怨恨,甚至在臨終之時。

 

尤其是在他臨終之時,莫扎特相信一切最終都會好起來。

 

很難想出還有哪兩部作品會像《費加羅的婚禮》與《安魂曲》這樣迥然不同,他們卻傳遞了同樣一條訊息,或者說在某些意義上,是他一生的主題,叫“永遠不要絕望”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即使他生活不好,母親去世,以及面對各種問題,但他的音樂永遠是陽光明朗的,從來不會把他的那種哀傷憤怒的情緒表達在音樂中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在維也納的時候,受到其實很多人的歡迎,包括皇帝在內,有一次他演奏那《費加羅的婚禮》的時候,皇帝竟然下了禁令。

什麼禁令呢?說禁止過久的掌聲。就是掌聲時間不要太長。(田藝苗:而且大家很喜歡裡面的詠嘆調,所以這個主角唱完之後,下麵就鼓掌讓他再唱一遍。

 

那就是一個詠嘆調唱個三四遍,本來是兩個多小時的歌劇,演到了四五個小時。)這就是皇帝為什麼不讓你們老鼓掌,不讓你們老返場,說影響我睡覺,我也想早點回去睡覺。

 

所以演兩個小時趕緊結束,讓我走。所以莫扎特這一輩子真的是給我們的帶來了特別多的美好。

 

我相信很多人可能跟我一樣,學理工科、學數理化長大,一直沒有覺得音樂這件事有這麼重要。現在到了三四十歲這個年紀,突然覺得音樂是非常美好的一種享受。

 

所以我覺得大家不要把莫扎特當作一個神童來研究,說我怎麼把我的孩子培養成這樣,我是不是像他爸爸一樣辭職,我也來搞他……真的不需要。

 

你要知道莫扎特的爸爸和他的孩子之間的關系是很好的,但是如果你為了孩子拉琴彈琴,犧牲了你和孩子的關系,這個心靈上的創傷是難以彌補的。

 

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學莫扎特,你要瞭解他的爸爸是多麼愛他,這是很重要的一個過程的。(田藝苗:對,他是帶領孩子領略音樂的美。)

 

所以我對大家的建議,我們不管家裡有沒有琴童,我們可以欣賞音樂,我們可以去感受音樂的美好。

 

所以田老師您能不能用簡單的話給我們概括一下,您作為研究了一輩子音樂的人,音樂對一個人的一生來講到底有什麼樣的意義?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覺得音樂是生命的一份禮物,莫扎特當然是非常重要的,像那個我剛才聽你講,我就想起愛因斯坦說:死亡意味著再也聽不到莫扎特。莫扎特對他就有這麼重要。

 

我不知道您平時聽古典音樂嗎?但像我的話,因為我聽習慣了,我平時如果覺得特別鬱悶,我就想起來我已經兩天到三天沒有聽音樂了。音樂其實是有一種療愈作用的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您說到愛因斯坦我突然想起來,愛因斯坦為什麼跟莫扎特是一路人?

 

就是我就沉浸在我這東西里邊,我很純粹,我不參與政治,我沒有那麼多野心,我也不想當宮廷樂長,我就開開心心地音樂就行了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就是愛音樂,把自己心裡的音樂寫完,然後他就可以走了,感覺是這樣一個“人設”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特別好。所以這次我們的互動話題,我希望大家能夠回去以後搜一個莫扎特的音樂,聽一下就好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給大家推薦一個莫扎特的《K.448》,現在是音樂治療學裡面的一個最重要的曲子。

 

《K.448》是一個雙鋼琴的奏鳴曲,據說它喚醒過植物人。然後現在很多科學家就用這個曲子做實驗。

 

 

樊登:

 

聽這個曲子肯定睡不著覺吧?植物人都給吵醒了。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沒有沒有。聽這個曲子可以激勵大腦細胞的活躍程度,可以消除疲勞。在大家工作累了的時候,下午茶的時候,可以聽一下這個音樂煥發精神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好的。怎麼樣?我們這次請來了助講嘉賓,效果有沒有好很多。掌聲送給田老師,謝謝!

 

 

 

 

 

臉書粉專

Really凱分享實用知識

 

各位都是有智慧的人
請各位動動有智慧的手指!

記得按讚和分享

感謝!

 

打10篇=1壘安打

打50篇2壘安打

打100篇=全壘打

打1000篇=滿貫全壘打

加油!

 

 

 

#這裡有實用的知識

#兩份心得

#知識就是力量
#好奇心是知識的缺口

#嚴長壽

#爬兩座山

#台灣世界展望會
#洪雪珍斜槓班

#樊登讀書

#遇見莫札特

#保羅約翰遜

#田藝苗

#奇蹟神童

#樂器大師

#一部已婚的作曲機器

#莫札特的歌劇魔法

#短暫卻沒有虛度的美好人生

#K448

#神門穴

 

 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tT9gT5bqi6Y&t=874s

Mozart - Sonata for Two Pianos in D, K. 448 [complete]

能消除疲勞的K448,據說它喚醒過植物人

 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4mg53O3rvrI

莫札特真的是「神童」嗎?五歲的莫札特到底有多厲害?

 

https://www.edh.tw/article/13096

1穴位擁有10大功效!神門穴改善失眠、更年期症狀..

 

 

圖取材自:台灣世界展望會

取自:樊登讀書,遇見莫札特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取自:樊登讀書,遇見莫札特

 

 

樊登:

 

各位好,這周的新書是《遇見莫扎特》。

 

 

 

大家都知道,我是一個不太懂音樂的人,從小學會的唯一“樂器”就是口哨。所以這次我講莫扎特,我覺得特別忐忑。但莫扎特又是一個謎一樣的具有吸引力的人,我就特別想把他講好。怎麼辦呢,我想到了一招。我們從來沒有試過請一個“助講嘉賓”,而這次我們請來了上海音樂學院的副教授田藝苗老師。歡迎您,田老師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您好,非常榮幸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田老師講過《穿T恤聽古典音樂》,特別受歡迎,她對於音樂的理解那是專業級別的。咱們先聊聊莫扎特這個人的歷史地位,因為我知道您是莫扎特的粉絲。莫扎特在音樂史上為什麼那麼重要,或者為什麼那麼受歡迎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一般來說,神童長大了可能就荒疏了,但是莫扎特小時候是神童,長大之後是大師。所以我覺得他這樣的音樂家,真的是稱得上是偉大的了。而且我們知道像貝多芬,還有像巴赫,他們寫過所有的音樂題材,唯一沒有寫過的就是歌劇,但是莫扎特是交響曲也能寫,協奏曲也能寫,而且他是一個歌劇大師。我們現在看18世紀的歌劇,幾乎在舞臺上能夠看到的大部分18世紀的歌劇,基本上都是莫扎特創作的。我們知道歌劇是專門有歌劇音樂家來創作的,像普契尼、威爾第就是專門寫歌劇,不寫其他的。但是莫扎特他什麼都能寫,他這麼全面,這真的是太天才了,基本上沒有音樂家能夠到達他那個高度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以前對莫扎特瞭解不多,讀完這本書之後,我真的挺喜歡這個人。為什麼呢,他是一個典型的“無限游戲的玩家”,這個詞來自於我們講過的一本書,叫《有限與無限的游戲》。

 

 

 

你們知道為什麼莫扎特能夠寫那麼多曲子嗎?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那時候沒有版權收入,一個音樂家寫了一個曲子之後就把這個曲子賣給了一個貴族,或者賣給一個出版商。賣完就完了,一筆交易就沒了。他不可能像今天的音樂家一樣,一直收版稅,能夠賺很多錢。所以莫扎特為了維持自己的生計,他天天寫,天天寫,打撞球的時候也寫。他喜歡打撞球,一個球打出去,如果沒進洞,那就停下來寫幾個小節——人家這腦子是可以隨時切換的!所以他寫了無數的作品,就像噴泉一樣,停不下來。

 

 

 

但是最讓人感動的是什麼,這位作者是一個歷史學家,他很喜歡莫扎特。他說,這個世界在壓榨藝術家,因為那時候的藝術家是一個苦力活,這個世界並沒有公平地對待他,總是在不斷地壓榨他,讓他不斷地寫曲子來養家糊口。但是莫扎特從來沒有“印過偽鈔”,就是莫扎特從來沒有隨便寫一個曲子交差。他的每一個曲子幾乎都能給我們帶來快樂,都是美好的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是的,我覺得他就是像心裡可以流出音樂一樣,他不像貝多芬,貝多芬的樂譜上有很多修改的痕跡,很暴躁、很羞愧的修改痕跡。莫扎特他從來不需要修改,非常流暢。寫下來擦擦幾個音符,馬上就可以拿去排練了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後來有人在編莫扎特的樂譜的時候,有一些畫蛇添足的人,在上面添了很多提示符之類的東西,這個我是看這本書才懂的,因為以前的樂譜上面是沒有任何記號的。很多高級的演奏家,在演奏現代人編的莫扎特的樂譜之前,都要費很大的勁,先把那些後人添加的東西抹掉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因為以前的鋼琴是彈不出強弱的,你寫記號也沒用。現在鋼琴已經變了,可以彈出各種層次來了,所以他們就寫上很多記號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莫扎特已經做到了相當完美的一個呈現,在收入那麼微薄的前提下。當然,莫扎特掙的錢也不算特別少,我們換算了一下,把他當時用的達克特、萊茵盾這些錢換成今天的貨幣,大概估算一下,莫扎特在巔峰的時期年收入大概有300萬,放到現在看也是很成功的音樂家。但是你要是跟他的歷史地位比起來,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公平地對待莫扎特。但是莫扎特從來沒有拿音樂開過玩笑,他總是很開心地給大家寫非常棒的音樂,所以他給這個世界最大的貢獻,是他帶來了特別多的歡樂的音樂。莫扎特音樂基本上都是快樂的,是開心的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他給你的感覺是純真、快樂的,一直是這樣。但是我覺得他還是被低估了,如果去聽他後面的歌劇,還有他後面獻給海頓的那些四重奏,你會發現他是非常機智的,也是理解世俗的。你聽他的歌劇,他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,也有深沉的部分,尤其是體現在最後的《安魂曲》里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那咱們先來瞭解一下莫扎特的背景,莫扎特出生在1756年1月27號,在奧地利的薩爾茨堡,就是《音樂之聲》的拍攝地。他去世是在1791年的12月5號,在維也納,只活了不到36歲,非常可惜。在這本書里提到了非常有趣的一點,真是讓我們感覺到人生的無常:莫扎特這一輩子掙的錢,很多都用來給他老婆治病了,因為莫扎特的老婆身體不好,一直需要在溫泉療養,所以莫扎特天天給別人寫信借錢,都是說:我老婆又病了,急需用錢。所以我們都認為莫扎特的老婆身體特別糟糕,但結果是莫扎特36歲死了,而他老婆活了80歲。並且莫扎特死了以後,他老婆馬上經濟條件就好轉了。他老婆把莫扎特的那些音樂遺產經營得非常好,家裡邊也不欠債了。所以我覺得莫扎特的理財能力,還是有點問題的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聽他的作品,聽起來是特別令人亢奮,就說明他這個人的狀態也經常是非常興奮的。他其實是有點“不知節制”的狀態,像個孩子一樣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他是一個有魅力的成年人,但是他也具有孩子氣。他跟女性的關系也特別好,有大量的女性朋友。他還喜歡打撞球,甚至喜歡賭錢,喜歡坐著馬車到處旅行……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也喜歡寫各種曲子獻給女鋼琴家,獻給女歌手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對。莫扎特出生的那個時代,是啟蒙運動的後期。大家如果在歷史上排一個坐標對比一下的話,就是美國獨立戰爭和法國大革命即將開始的那個時候,跟莫扎特在同一個時代生活的人,有路易十六,然後羅伯斯庇爾,還包括美國的漢密爾頓,他們那些人都是同一個時代的人。

 

 

 

他們家有七個孩子,莫扎特是七個孩子當中最小的那一個,但是其中有五個都沒有活到成年,真正活到成年的只有他的姐姐南內爾和他。他的爸爸叫利奧波德,這個人現在是大家研究的對象,因為他的教育方法怎麼那麼成功。很多人在爭論,莫扎特是不是神童?是因為有天才的基因嗎?我個人覺得可能不是。為什麼呢,因為莫扎特的基因按理說很強大,但是莫扎特的媽媽並不是一個音樂家,他的爸爸是個音樂家,他媽媽是一個公務員,等於只有一半音樂家的基因傳給了莫扎特。莫扎特的妻子是個歌唱家,他們倆人的基因應該更強大,但是莫扎特的兩個兒子都沒能成為音樂家,都是音樂造詣非常普通的人。所以這里邊你會發現,真正最有效的可能是他爸爸的培養方式,對他的天才的挖掘。

 

 

 

利奧波德是當地的大主教的樂師,他在發現莫扎特具有這樣的天分以後,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工作,專心地培養自己的孩子,從莫扎特四歲的時候就認真地培養莫扎特。一開始莫扎特寫的曲子,有很多是他爸爸幫著一塊兒潤色、修改。但是後來在人們考察時發現,莫扎特在八歲以後,基本上他爸爸就“控制”不了他了。八歲以後,莫扎特所寫出來的那些曲子,就已經是莫扎特自己的風格了。為什麼呢,他的爸爸是一個很古板、不願意開玩笑的人,他的媽媽是一個特別喜歡開玩笑的人,所以莫扎特的音樂突然之間出現了很多的玩笑。我不明白作曲家在寫曲子的時候,怎麼能夠加入幽默感和玩笑在里邊,這個是怎麼體現出來的呢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那可能是節奏方面,節奏非常活潑可愛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看這本書里邊寫的,他會故意地寫一些讓樂手沒法演奏的段落,就比如說你吹長笛,吹長笛你夠不著的這種感覺,這種小幽默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他自己也很喜歡玩。他會寫一個曲子,兩個手都在旁邊,然後中間出現一個音,他就用鼻子來彈一下,就是特別愛玩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人是真的沉浸在這個音樂里邊,很開心的。不像我們所想象的那種:四歲開始學音樂,爸爸天天揍他的那種故事。他爸也不揍他,這很好,不要讓孩子恨音樂。雖然不會逼他,但是他會用很多方法去訓練。我們這里邊有一段是利奧波德寫給莫扎特的信,在信里邊描述了莫扎特小時候彈琴的那個樣子,我覺得這一段是很珍貴的一段。

 

 

 

在1778年,父親在給莫扎特的信里邊寫道:“小時候你是嚴肅認真的,而不是充滿孩子氣的。當你坐在鍵盤前或專註於其它音樂活動時,沒人膽敢跟你開半點玩笑。為什麼?甚至你的表情都如此肅穆,以至於許多敏銳的人在看到你的才華的早露,以及你始終凝重和沉思的小面龐後,不禁擔心你的一生不會長久。”

 

 

 

一語成讖。這個孩子太懂事,四五歲的時候坐在鋼琴前開始演奏,就能夠那麼認真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可能也不是懂事,他就是被音樂吸引,他在思考,在聆聽。你看莫扎特他為什麼寫音樂寫得那麼快,寫下來就可以立刻拿去演奏了。因為他在玩的時候,心裡都在作曲。我們音樂學裡面有一個名詞,叫“內心聽覺”。他是可以聽到心裡整個的管弦樂隊的,每個聲部他都聽得見,每個節奏他都能夠在心裡安排好。所以他其實在心裡已經把整個立體地音樂都寫好了,最後直接在在樂譜上面記譜下來就行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李斯特後來說,莫扎特一生寫下的音符,比一個專業抄譜員一輩子還要寫得多,抄都抄不完。你想抄譜員一輩子就不停地抄不停地抄,都沒有莫扎特創作來得多。天哪!這個人簡直就是神仙。他的爸爸是怎麼把那麼多音樂放到他腦子里邊去的?或者他自己怎麼能夠那麼瞭解音樂呢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特別敏銳,也特別極致。他可以在一個小快板的節奏裡面,塞進很多游戲和他的音樂實驗。他其實是非常用功的,看起來是個天天在玩的一個男孩,其實他在吸收各種他那個年代可以聽到的各種音樂知識,所以在音樂作曲方面,他是一個非常淵博的人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厲害。再次讓我們體會到了人的潛能的無限。接下來在1760年,也就是莫扎特大概4歲的時候,他的爸爸就開始認真地培養他。在1762年6歲的時候帶著他到慕尼黑,給當時的神聖羅馬帝國的選帝侯進行了演奏。然後又到了維也納,給瑪麗亞·特蕾西亞進行演奏。我去過維也納的美泉宮,那裡邊有一大幅油畫,是瑪麗亞·特蕾西亞她們做皇室慶典的油。導游讓我們找,說你們看這里邊有一個小孩的一個畫像。我們就找,在最角上真的有個小孩,還帶著假發,很正經在那兒演奏。據說這就是小莫扎特,那時候他6歲,去見了瑪麗亞·特蕾西亞。

 

 

 

瑪麗亞·特蕾西亞是什麼人呢?這個人被稱作“歐洲丈母娘”。她生的女兒特別多,她的女兒全部嫁給了歐洲各個國家的皇帝。瑪麗亞·特蕾西亞很喜歡莫扎特,莫扎特演奏完了以後,爬到了瑪麗亞·特蕾西亞女王的身上,然後親吻了她。但是也就僅此而已,也就是給他們一些賞賜,然後覺得他們不錯罷了。

 

 

 

實際上在那時候的貴族眼中看來,音樂家是什麼人呢?我念一段話你們就明白了,瑪麗亞·特蕾西亞的兒子想要給莫扎特和他的爸爸一份工作,把他們留在自己的宮廷里邊,這時候來徵詢他媽媽的意見,他媽媽給他寫信說:“你徵詢我有關任用那位年輕的薩爾斯堡人的事宜,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,因為我相信你不需要一個作曲家或一個無用之人。然而,如果這樣做會給你帶來愉悅,我也不會阻止你。我想說的是,不要讓這些不事生產的人徒增你的負擔,更不要給這些人任何頭銜。如果為你效勞,而這些人又像乞丐一樣滿世界游走,這會使他們的服務貶值。此外他還有一個大家庭的拖累……” 那時候的音樂家地位真的不高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其實在皇宮裡面,他們雖然是被皇宮雇傭的,但是他們是跟僕人一起吃飯,就像一個僕人一樣。國王如果要打仗,肯定先把音樂家趕走,王室是把他們視作“乞討的人”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們今天看來,音樂家在到處巡演,在貴族們看來,他們在到處“乞討”。真是不能理解。女王能夠在殿堂上那麼開心地聊天,然後讓他親吻她,但是從內心裡邊瞧不起藝術家。不過這還算好的,在1763年的時候,他爸爸就雇了私家的馬車,帶著莫扎特和他的姐姐開始歐洲的巡演,到了巴黎,到了路易十五的宮殿。路易十五有一個非常著名的情人,叫作蓬帕杜夫人。這時候莫扎特演奏完了以後,故技重演,又想爬蓬帕杜夫人的身上去親吻她,被人家斷然拒絕說,你不要這樣。所以那個時候的貴族和音樂家之間,是有著這種很奇怪的關系的。

 

 

 

然後在1764年的4月22號,開始到倫敦,在那兒見到了巴赫、海頓等人,這個“巴赫”是我們所說的那位大神級的巴赫的兒子。巴赫的兒子還是莫扎特的老師,所以這里邊是有傳承的。莫扎特曾經坐在巴赫的腿上彈過曲子,他還和小巴赫還進行過一次私下的比賽。就大家在那兒看,看他們一塊兒完成一個譜曲的工作,莫扎特那時候幾歲大,竟然能夠比他寫得還快。

 

 

 

莫扎特跟海頓是好朋友,也是亦師亦友的關系,好像也是差二十來歲。海頓比他大,然後海頓很喜歡莫扎特,海頓跟莫扎特的爸爸講:“我是一個誠實的人,我會用我的名譽擔保,您的兒子跟別人不一樣,他是最具天賦的音樂家。”(田藝苗:莫扎特叫他“海頓爸爸”,經常在一起排練弦樂四重奏。)

 

 

 

在倫敦的時候,莫扎特和他的姐姐非常喜歡倫敦這個城市,而且他們很快就學會了英語,他們能夠講一口流利的英語,但是他們沒有選擇留在英國。如果他們留在英國的話,可能音樂史都要改寫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是的。英國特別歡迎德國來的音樂家,因為英國自己本土上基本沒有自己的音樂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當時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別在哪兒呢,倫敦是一個接近現代城市的結構。巴黎、維也納,包括德國和義大利的那些城市,基本上還是一個封建的國都。但是只有倫敦在那個時候,是最繁華的一個大城市的氣象,所以倫敦歡迎所有的音樂家去那兒。如果你定居的話,找工作沒有任何問題,已經有人向莫扎特他們家提供了很好的工作,但是因為他的媽媽還在維也納,所以他們必須得回去。

 

 

 

在這一路上,莫扎特生過七次嚴重的疾病,因為那個時候醫療條件也糟糕,也沒有現在的疫苗,所以小孩子經常會生病,其中兩次甚至威脅到生命,但是基本上都被治療好了。所以一路這麼顛沛流離,坐著馬車,你想那多難受,天天那麼顛,還能在馬車上寫曲子,這是不得了的一件事。

 

 

 

然後回到維也納之後,在1769年12月的時候,13歲,莫扎特又再出發。在米蘭他創作了四首詠嘆調,大獲成功。並且為他贏得了創作一部歌劇的委托。13歲的小孩,接受委托他創作歌劇。他之前已經受到皇帝約瑟夫二世,就是那個瑪麗亞·特蕾西亞的兒子,委托創作一部歌劇。但這部名為《善意的謊言》的歌劇,一直沒有得到機會上演。他的另一部歌唱劇《巴斯蒂安和巴斯蒂安娜》已經上演過,盡管只是在一個私人劇場。所以他在戲劇方面,他並不是一個新手。1770年聖誕節期間,歌劇《彭特國王米特拉達梯》在米蘭上演並大獲成功,這對一個還不到15歲的小男孩來說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。與此同時,莫扎特獲得了兩項殊榮,在米蘭他聽到格雷戈里奧·阿列格裡譜曲的合唱曲《求主垂憐》,並根據記憶把它寫了出來,讓在場的人大吃一驚。

 

 

 

(與嘉賓對話)這個很難嗎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這就是內心聽覺特別好的體現,你去聽完了別人的一個歌劇,能寫下來,這很難。像那些教會裡面很多樂譜,他是不肯外借的,不想流傳出去,可是莫扎特來聽就 “糕糟”了。因為他聽完之後,回家可以把所有樂譜默寫出來,每個聲部都寫得一模一樣。我們音樂學院裡面也有很多學生,你一屁股坐在鋼琴上,他都能聽得出來你從哪個音坐到了哪個音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他可以這樣?人工智慧啊這是。所以因此他被推薦加入博洛尼亞愛樂學會,這是一個正式的頭銜。但在成為會員之前,他必須經過一項測試,嚴格地根據要求,採用“對位法”創作一首聖歌。當然,他做到了。什麼叫對位法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在學校就教對位法,很多個聲部如何合作,旋律如何結合起來,這就是對位法。

 

 

 

樊登:這個難嗎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這個應該說是作曲裡面最難的,因為如果是配和弦,這是比較簡單的。如果是兩個旋律結合起來,你還要考慮和聲,還要考慮節奏錯落,還要考慮兩個結合起來怎麼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,又不會互相切歌……我就是教學生把一個歌曲怎麼樣寫成二重唱、三重唱。巴赫就是對位法的大師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覺得那時候大家可能是對“野路子”培養出來的小孩不放心。雖說他爸爸培養他了,看起來有點靈氣,能夠寫譜子。但可能就是聽力好,所以得讓他用對位法試一下。結果他寫出一首曲子,叫作K.86。為什麼莫扎特的作品都是K打頭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是一個姓裡面有個K的人,來編給他編了這些作品的號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個跟莫扎特沒關系,不是M打頭,是後來的一些莫扎特學者,編這個譜子的那個人,就決定了他的所有的曲子叫K。那我們以後看到K打頭了,就能夠認為都是莫扎特的曲子嗎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莫扎特都是K。

 

 

 

樊登:那如果是其他人呢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巴赫一般是“BWV”,其他大部分音樂都是“Ops.”開頭,肖邦,貝多芬都是這樣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是K帶頭的,都是那個編曲的那個人的姓,又長知識了你看。

 

 

 

然後莫扎特被授予了“金馬刺教宗騎士團勛章”,所以他現在是一名騎士,並且以這個樣子繪制了肖像畫。為了與他的新地位相稱,維羅納愛樂學院授予他樂長的頭銜。年僅15歲,他已經是騎士兼樂長。莫扎特還可以佩劍了,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。維羅納是哪兒呢,我這次去義大利剛好去了,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的故事就是在維羅納那個地方發生的。(田藝苗:最近維羅納剛好有一個歌劇節,它每年有一個歌劇節,很著名,在古羅馬的劇場裡面演出。)獲得樂長的頭銜,對於當時的人來講是什麼含義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“宮廷樂長”等於說是宮廷裡面在音樂方面的一個管理者,最有地位的。就像現在一個歌劇院的院長一樣,大部分都是30來歲的才能當上,這也算年輕了,但你看他15歲就當上樂長。他的收入基本上就穩定了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對於莫扎特的研究,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詳實的記載呢?是因為他老在外邊旅行,旅行的結果就是他跟他爸爸和他媽媽之間老寫信,所以他那些手稿、信件,我們能夠看得非常清楚。你會發現莫扎特是一個非常喜歡開玩笑的人,我念一個不太粗俗的。他說:“我最親愛的朋友,保持喜悅和歡樂,並時不時地來一個小型的放屁二重奏。”他問候別人健康,是你要“放屁來二重奏”。這可能是不是他沒長大的一種表現?還是當時人們就這樣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是很愛玩,但是維也納整個的風俗就是蠻喜歡玩的。當時的人開玩笑的方式就這樣,好像很多是這樣,你看他媽媽,還有他的朋友們,也都是這樣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也可能是因為這種事,所以他後期在宮廷不太受到待見的原因吧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也不是吧。我覺得是小時候太出名了,到處都知道著名的神童莫扎特。那他後來長大之後,一來到維也納,一來到宮廷,所有的宮廷音樂家都聯合起來要打壓他。因為自己的飯碗不保了,天才來了。他的才華,比維也納所有的音樂家加起來都要多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叫作“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。”可能就是這個道理。當時的音樂家的生存狀態,確實是不像今天這樣受到尊重。今天我們覺得音樂家很高雅、很棒,但是當時,你就是我的一個員工,你就是我的一個僕人,這樣的感覺。而且收入是微薄的,他不能夠得到任何一個樂曲的版權的費用,連印刷出版都非常艱難,所以他的收入是很困難的一件事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但我們會發現,莫扎特小時候周游列國,他聽了各地的民間音樂,聽了各地大師的音樂。但是海頓就一直待在宮廷裡面,其實不知道外面在流行什麼,也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不是喜歡他的音樂。莫扎特就不一樣了,他當時就是一個“國際級”的小音樂家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可能過早地安定下來不是一件好事,他的音樂可能就走上一個狹窄的道路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莫扎特到後來能夠創造出那麼多的歌劇,完全風格不一樣的那些東西,跟他小時候開闊眼界也是有關系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本書的下一章是說莫扎特是一個“樂器大師”。您有沒有統計過莫扎特會多少種樂器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其實也並不是會多少種樂器,是他能夠瞭解很多樂器。他愛學,等於說他寫一個曲子,就把這個樂器也學會了,所以很多樂器他都會。現在我們看到的大部分音樂家,都是寫鋼琴曲的。因為大部分的作曲家,自己本身就是鋼琴家,所以他們寫下來的鋼琴曲,是大部分鋼琴家彈個三輩子都彈不完的。但是你想,如果是大提琴曲,一個大提琴家,他從8歲拉到25歲,基本就拉完了,再就沒有那麼多曲目給到他了。像單簧管協奏曲、圓號協奏曲,這些小眾樂器,它的那個曲目就更少了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里邊有一個記載很有意思,說莫扎特19歲時寫了五部小提琴協奏曲,然後這個作者就對這件事很贊嘆。我不懂,就是為什麼這個人能夠寫五部小提琴協奏曲,這麼了不起呢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有很多大師,寫了一個小提琴協奏曲,像柴可夫斯基,他寫了《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》之後,然後被很多評論家詬病,說這個根本拉都拉不下來,因為他裡面有很多實驗的東西。然後他就被那些評論給抨擊的,再也不想碰小提琴協奏了。像貝多芬他們,可能就寫一個或者寫兩個就不行了。小提琴協奏曲有點難寫,他們寫得確實不多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這個作者說,一個人能夠寫五部小提琴協奏曲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,莫扎特很輕松就寫了五部。然後16歲對莫扎特來講,可能是一個小小的轉折點,因為他遇到了一個人生當中的對頭,叫作科洛雷多大主教。這個大主教比剛剛我們講的那個瑪麗亞·特蕾西亞要糟糕得多,因為他完全視莫扎特為僕人。他不愛音樂,也不喜歡音樂。他要求莫扎特給他寫的那些音樂,去宗教儀式上用的時候,他總是說,盡量短,盡量短。然後他還亂改,因為他自己也會彈點琴,但他一點都不愛音樂。而對於莫扎特這樣對音樂極其敏感的人,他是完全能夠感知到這個人不愛音樂的。所以兩個人,就是我們中國話講叫“不契”,這也確實和不到一塊兒。然後矛盾爆發得非常激烈,甚至莫扎特有一段時間不敢回薩爾茨堡,原因是他覺得,很有可能回去以後會被大主教抓去坐牢。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,巴赫從宮廷里邊要走,說,我不跟你乾了。那皇帝說,你要走,先坐牢。就直接把他抓起來了,坐完牢再給你放出來。

 

 

 

所以莫扎特在這個大主教這兒,就是跟僕人一起吃飯,然後完全不被當回事。而且這個大主教在說到莫扎特的時候,也有特別多厭惡的語氣。莫扎特回到薩爾茨堡,發現大主教比以前更加嚴苛,他現在開始像對待自己的私人財產一樣對待莫扎特,要求他住在宮廷里,與其他僕役一起吃飯,他帶著莫扎特出訪維也納,在眾人面前把他稱為“家庭作曲家”,並命令他跳舞以取悅眾人。大主教還對他惡言相向,稱呼他是“混混”“流氓”“白痴”“惡棍”。他提出辭職,結果粗野的宰相阿爾科伯爵罵他是“鄉巴佬”“混蛋”,更把他踢出門。要知道莫扎特可是擁有騎士和樂長頭銜,有權配劍的人啊!

 

 

 

後來他自己曾拿這件事開玩笑,但他沒有忘記這段屈辱,並在歌劇《費加羅的婚禮》中加以影射。此後他主要生活在維也納。而他與薩爾茨堡的決裂,不可避免地意味著與他的父親兼監護人的分離。現在他25歲,只能靠他自己。(田藝苗:辭職了。)他跟他爸爸的分離是因為他爸爸得待在薩爾茨堡,但是他實在是討厭薩爾茨堡。如果有他爸爸一直照顧他的話,會不一樣吧?他可能就不會死得那麼早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有人管理他,他可能就不會這麼無節制地生活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里邊有一個細節,說莫扎特對於音樂的那個挑剔程度,為什麼是這些主教根本不能理解的。就是他的爸爸曾經有一個朋友,是一個小提琴家,那個小提琴家有一把小提琴特別好拉,很棒的一個小提琴,然後莫扎特給那個小提琴起了一個名字叫作“黃油小提琴”。然後有一天那個朋友來了以後,莫扎特就跟他聊,說你那個小提琴的音調過了嗎?如果沒有調過的話,你跟我這個小提琴的音大概能夠差八分之一個音符。(田藝苗:八分之一都聽得出來。)我是不懂音樂,這個書里邊就寫說,那些人都笑,說你怎麼可能知道八分之一個音符不一樣呢?然後把那把琴拿來,所有人在一塊兒聽,一拉,真的差八分之一個音符。過了那麼久,他甚至知道這兩把琴差八分之一個音符,這個難度有多高?這個基本上普通人是聽不出來的吧?您可以聽出來嗎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八分之一個音符,我也很難說,一般來說是三四個音分。我們職業音樂家就知道,他唱得偏高了或者偏低了,但是莫扎特他是真的是很神,就是小提琴和鋼琴一起演奏,他都會說這個音對不上,音準不一樣。為什麼音準不一樣,因為小提琴是五度相生律的律制,鋼琴是十二平均律的律制,所以有一些音分,是差一點點他都能感覺到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太棒了。接下來的1777年到1778年的3月,這幾個月當中被稱作是莫扎特一生當中最快樂的時間,因為這段時間他去了曼海姆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曼海姆當時是古典音樂的重鎮,如果沒有曼海姆的樂隊,可能就沒有後來的交響曲。因為你知道巴赫那個時候的樂隊只有十幾、二十個人,但是到了曼海姆,到了貝多芬的時代就五十多個人,那是通過曼海姆這邊積累出來的。(樊登:就是它把大量的音樂家匯集在一起了)所以才產生了交響樂這樣的一個比較合格的編制。然後也有音樂色彩、音響色彩的變化和強弱的變化,有漸強、漸弱這樣的音樂的發展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就是音樂史的重要節點。莫扎特去了這個地以後簡直如魚得水,他跟大量的音樂家天天待在一起,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音樂家叫韋伯。韋伯為什麼重要,因為韋伯有四個女兒,莫扎特就追求人家老二。(田藝苗:其實莫扎特還是喜歡那個老大的。)但是喜歡老大,沒追求上,後來就追求老二,追求老二又沒追求上,最後跟老三結了婚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韋伯家是難得看到一個天才,不肯放走他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覺得是莫扎特很難得,看上了這一家人,非得娶這家的人。

 

 

 

這個老三叫康斯坦策,她是一個女高音歌唱音樂家,他們兩個人後來結婚。莫扎特在這段時間里邊非常愉快,因為他是一個有男子氣概的人,就是在我們的想象中覺得莫扎特像小孩 ,因為神童那個樣子柔柔弱弱的,但其實莫扎特特別有男子氣概,雖然個子不高。他曾經有一次給他爸爸寫信說,如果我要跟所有調過情的女人都結婚的話,我現在恐怕有200個妻子了。他特別自得自己的這個能力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就是一個容易動情,容易喜歡別人的那樣的男孩子,音樂家可能就是感情豐富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康斯坦策是一個非常有爭議的人。在很多莫扎特的傳記當中,不知道為什麼,有很多傳記作家就是不太喜歡康斯坦策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可能是覺得她沒有為大師做一些什麼,比如說管理他。因為大師的妻子,或者天才的妻子,她是要有一定的智力儲備的,她不能是一個太普通、太輕浮的女人,她要能夠去管理他,為他規劃一些事業方面的東西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但是這本書的作者想替康斯坦策說幾句話,他說這個女人其實不錯,她跟莫扎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。(田藝苗:他們倆能玩得來,玩得特別開心,兩人性格很相似。)莫扎特唯一有一次對他妻子不滿意,是他妻子讓別的男人量她小腿的周長。就是大家在一塊玩瘋了,說你的腿多粗,能量一下吧?就讓人家量。莫扎特說你這有點過分了,不過其他的他都無所謂。他的錢幾乎都花在這些東西上面,就是玩。然後家裡邊有撞球案子,你看那時候打撞球,是一個很奢侈的活動,但是他在自己家裡邊有撞球案子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家就像個音樂俱樂部,就各種歌唱家和演奏家,都會在他家裡玩,他一有錢就會買酒請大家喝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人太不會理財,他覺得錢來得可能也容易。後來,我們說歷史上看到莫扎特,整天在給別人寫欠條借錢,拼命借錢。所以很多人讀莫扎特的書信,會覺得莫扎特窮死了。但是這個作者說,莫扎特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貧窮,為什麼呢,沒真正貧窮乾嗎借錢呢?因為那個時候是普遍的通貨緊縮,就是整個市面上都沒錢,包括很多皇帝也借錢。莫扎特比大量的貴族都生活得好得多。不是他沒有錢,而是欠他錢的人也不給他錢,市場上流通貨幣不夠,都互相借。所以莫扎特其實掙錢蠻多的,但是在他老婆身上花了很多錢,他老婆身體也不好,老去溫泉住著看病什麼的。他是在1782年的8月4號在維也納結婚的,他的爸爸不喜歡這個女人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的爸爸一直反對這個婚事,他希望他找一個公主一樣的貴族家,跟貴族聯姻。但是莫扎特一心要跟她結婚,所以他爸爸後來也沒辦法,他們就結婚了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有一次帶著他妻子回到他們家裡邊,跟他姐姐和他爸爸住在一起。

 

 

 

“在莫扎特父親的家裡邊,有一個適合舉辦音樂會的大房間,哪怕只考慮家裡人,可供使用的室內樂資源,就令人嘆為觀止。康斯坦策和列奧波特的學生格蕾特·馬爾尚是優秀的歌手,另一個莫扎特的學生海因里希·馬爾尚、格蕾特和南內爾,是一流的鍵盤樂器手,莫扎特、海因里希和利奧波德是小提琴手。莫扎特還能演奏中提琴,南內爾還提到了眾多前來探訪的好友。”就是作者統計了一下,總共有33位不同的樂器手和歌手參加過他們的家庭音樂會,並且所演曲目的範圍非常廣泛。“盡管南內爾沒有提到樂曲的名稱,與家人和朋友共同演奏音樂,尤其是演奏新作品,為他們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樂趣,並給他們的生活增添了光彩。”

 

 

 

你們能夠想象這個音樂大家族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嗎,音樂家一起玩,就是一起演奏。(與嘉賓對話)您平常會這樣過日子嗎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沒有,但是我們音樂學院裡面,大家會一起,就是你彈我的曲子給你聽,我彈你的曲子大家一起聽,就互相來聽各自的作品。(樊登:然後再燒烤。)對,外面一邊燒烤,一起演奏,讓你聽一下我作的新東西,就是一個音樂沙龍。(樊登:特別美好)莫扎特就特別喜歡家裡人很多的,人來人往的,他喜歡熱鬧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你想想看,我們在家裡邊整天打麻將、鬥地主,有什麼意思。(田藝苗:所以要學個樂器,玩點高雅的。)學一點這樣的東西,就一定會帶來特別美好的感覺。(田藝苗:莫扎特也是為他的朋友們作曲,所以也寫了那麼多曲子。)

 

 

 

然後這個書里邊記載了莫扎特當時的收入來源,他大概有五個非常重要的收入來源。第一個是來源於教學生,收學費。(田藝苗:所有的音樂家都得教學生。)但這個具體的數字沒有。當時的人可能不好意思說,但是我猜測這個學費不低。因為交學費的是自願的,所以有些貴族出手闊綽,就會給很多錢。(田藝苗:對,而且有很多粉絲、很多貴族會來跟他學習。)

 

 

 

第二個收入是歌劇創作獲得的酬金,當時的音樂產業極不發達,這方面的收入無法讓人滿意,一般情況下,創作一部歌劇獲得的酬金是100達克特,大概約含426萊茵盾。100達克特是多少呢,其實相當於50克的黃金,大概就是一兩黃金這麼多。但是這些都是一次性支付的全部酬金。各位你想想看,假如《費加羅的婚禮》要收版稅,你說莫扎特得掙多少錢。你演了,你到處演,你所有人演,包括莫扎特可以選角兒,我讓誰演,不讓誰演。(田藝苗:大街小巷都在唱《費加羅的詠嘆調》,它就是當時的流行歌曲。)但是收不著錢,這個完全沒有錢,就是給你一兩黃金,結束,寫那麼大一部歌劇才給一兩黃金。

 

 

 

然後第三個是,作曲家還可以舉辦公開音樂會,但他通常必須自己組織音樂會和賣票,就是他自己還得負責賣票。1783年的3月23號,莫扎特從一場音樂會中,賺了1500萊茵盾。這就算不錯了,比寫歌劇來得快。第四個收入來源是私人音樂會,這個通常是在貴族家裡邊。第五個收入來源是通過音樂出版商出售鋼琴協奏曲、奏鳴曲、交響曲的樂譜,這是一種快速增長的收入來源,特別是在中產階級開始購買立式鋼琴之後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就是說中產階級開始買立式鋼琴,每家每戶都有鋼琴了,他就需要樂譜。莫扎特的音樂改編成樂譜,給他們放在家裡彈一彈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里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,就是大家看過簡·奧斯汀的作品,《傲慢與偏見》《愛瑪》這些,那個時候就談到了這些家裡邊買來了鋼琴,就是那個時期。有了鋼琴就得有樂譜,所以音樂家多了這麼一小份的收入,這里邊我想讓您給大家普及一下這個知識。他提到奏鳴曲、協奏曲、交響曲,這有啥區別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奏鳴曲是大部分都是交響曲裡面的主要部分,奏鳴曲是一種結構,也是一種“體”,也是一個名稱。一般來說奏鳴曲就是有兩個音樂主題,像一男一女,或者說一個光明的,一個黑暗的。兩個人先各自介紹出來兩個主題,然後他們遇見,然後他們對話。(樊登:像《黃鸝和夜鶯》 那個是不是就是這樣的?)他可能會有一個主題,可能會比較長,一個主題後面還會有一個新的主題。一個是比較快的,後面那個可能是比較慢的。這兩個主題就像兩個句子,兩個主要的旋律會進行各自發展,這叫奏鳴曲。後面還會再現,它有一個結構的原則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專業的音樂家怎麼能夠評價一個音樂的好壞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那我覺得每個人的審美觀都是不一樣的,有些人喜歡莫扎特,有些人喜歡貝多芬。一般來說我們覺得好的作品,它往往是這個主題一齣來就會令你印象深刻,你聽完之後就會跟著唱,你會記住它。然後它的表現力又是很強的,它聽起來是一個活潑的舞曲的感覺,跳舞的那個風格的感覺,它是非常鮮明 非常清晰的,然後又發展得非常完善的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那為什麼有些歌劇什麼的,像我有一次去看《彌賽亞》,我從第一個樂章就開始睡覺,就一直睡,睡到最後,人家所有人站起來走了,我才起來。就是那種也被人說是很好的,它就沒有像您說的,一開始就能記得住。記不住!我怎麼聽也記不住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它是宗教音樂 ,整個風格是比較莊嚴聖潔的,歌頌上帝,它就不能有太多個人的、比較強烈的情感,不能歡快,也不能太情感太豐富,它要比較聖潔,所以你會容易睡著。就像我們聽宗教音樂,一開始覺得很聖潔,天使出現的感覺。但是聽不到五分鐘你就會覺得,它好像都太像了,太類似了。你看早期音樂就是這樣的,因為它們每一段都很像。但是到了莫扎特、貝多芬就不一樣了,你看他們所有的音樂,每一段,有歡快的,有溫柔的,有傷感的……每一段都有自己非常鮮明的情感表達,這樣的音樂我們才能夠記住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咱們今兒能把這個奏鳴曲搞明白就行了,協奏曲什麼的以後再說吧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協奏有兩個主題,就是你能聽到兩個主題,一個是歡快的,一個是抒情的;一個是男的,一個是女的,就是兩種風格。它會兩個主題先各自出現,就像一男一女先出現了,先互相介紹一下,然後兩個人開始對話,對話可能說得不投機,甚至開始吵架了,吵架之後甚至會打起來。貝多芬就會打起來,莫扎特還不會,打起來之後,到達一個更高程度的諧和。最後這兩個主題又會再現,這個就是奏鳴曲的一個大致的結構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而且我們知道,交響樂的第一樂章就是奏鳴曲了。(田藝苗:對。)然後在維也納的這段生活,因為他結婚了,很開心,周圍很多朋友來聚會,他又開始迷戀寫舞曲了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寫舞曲最賺錢,舞曲一直都是最通俗的古典音樂。我們現在不是新年音樂會,聽的都是小約翰·斯特勞斯的舞曲嗎,因為舞曲是大街小巷都非常流行。大部分人是聽不懂他們的交響曲的,但是所有的人都會聽他們的舞曲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今天它變成了高雅音樂,其實當時它算是通俗音樂。在莫扎特的圓舞曲當中,您覺得寫得最好的是哪首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他那時候還沒有圓舞曲,莫扎特最著名的就是他的《小步舞曲》。

 

 

 

樊登:所以我在讀完了這本書之後,我的手機裡面下載了特別多莫扎特的音樂,我在讀書的時候,或者在寫東西的時候就會放莫扎特的音樂,它不會影響你的思路。然後莫扎特為生活增加瞭如此多的快樂,它增強了整體人類的快樂指數,這是靠一個人的努力能夠做得到的。但是他的生活當中,哀樂也隨之而來。

 

 

 

1783年的6月17號,莫扎特的第一個男孩,叫雷蒙德·利奧波德出生了。但是這個孩子夭折了,就是莫扎特在他出生以後,那時候他27歲,他寫了一部《D小調弦樂四重奏》,也就是K.421來標記那一天。而這似乎是一個預兆,因為男嬰在8月19日就夭折了。第二個男孩 卡爾·托馬斯出生於1784年9月21號,活到了成年。然後第六個男孩弗朗茨·克薩韋爾,出生於1791年7月26日,也就是莫扎特去世前的五個月,也活到了成年。但其他三個孩子,一男兩女,在嬰兒期就都夭折了。我想這可能對於莫扎特的音樂也會有一定的影響,因為他的心情會產生變化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還有媽媽去世後,他突然就寫了一首小調的、很悲傷的奏鳴曲,莫扎特此前的音樂一直都是很歡快的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對。有一點需要歸功於康斯坦策,就是作者其實替莫扎特的太太說了很多好話。他說:“他幸存的兩個兒子,看上去都過上了快樂的生活,盡管他們始終生活在一位他們永遠沒有希望企及的父親的陰影之下。大兒子卡爾在父親去世的時候年僅七歲,似乎沒有遺傳一點點他父親的音樂天賦。他曾在布拉格上學,但是未畢業就進入到一家商業公司。有一段時間,他曾想建立一家製造和銷售歷史鋼琴的工廠,但無法籌集到足夠的資本。他試圖成為一名樂師,但在5年後放棄了。然後從那以後他成為一名公務員,別人形容他和藹可親,為人隨和,彬彬有禮,是一個真正的紳士,但是無聊透頂。弟弟弗朗茨在失去父親時才五個月大,他還有一些音樂天賦,在11歲時開始作曲。各種預言於是紛至沓來,但最後沒有一個成真,他有著一個普通的職業生涯,教學,巡演,作曲,並參與到這個日益紅火的莫扎特產業當中。等於他在做他爸爸的去世以後的經紀人。而他的作品表明,影響他的是曾教過他一段時間的胡梅爾,而不是他的父親。他也無聊透頂,但做一個天才的兒子,試圖子承父業,終究不是易事。他舉止優雅,並且孝順母親,他的母親活到了80歲。”

 

 

 

莫扎特後來不願意回薩爾茨堡,他給他爸爸寫的一封信里邊,他說,我已經毫不在意薩爾茨堡,更別說大主教。要不是你和姐姐在那裡,我根本不會主動有回到那裡的念頭。在1784年的8月23號的時候,大家以為他的姐姐本來要做個老姑娘了,就像莫扎特都結婚這麼長時間了,他姐姐也是音樂家,他姐姐一直沒有結婚。後來到1784年的8月23號那天,南內爾突然要出嫁了,就是要嫁給一個男的,然後莫扎特給他的姐姐還寫了一首詩。這是莫扎特這一輩子寫的唯一的一首詩。

 

 

 

然後利奧波德曾經去維也納探望過他的兒子,然後在這期間給南內爾寫信,描述他在維也納的生活。這段信件是非常珍貴的,你就能夠知道莫扎特在維也納生活得相當好,因為吃得很好,家裡邊很有錢,每天都吃特別好的東西,每天喝香檳。然後他說:“約瑟夫·海頓先生和兩位廷蒂男爵,來家裡看望我們,莫扎特為他們演奏了幾首新的四重奏。海頓對我說,我向上帝發誓,作為一個誠實的人,我要告訴你,你的兒子是我知道,不論是認識還是耳聞的作曲家當中最偉大的,他不僅有品位,更為重要的是,他還有最淵博的作曲知識。”這裡面是海頓的原話。

 

 

 

然後他有一次,莫扎特安排他去看歌劇的表演,然後這個父親講說:“我坐的地方離非常美麗的符騰堡公主,只有兩個包廂的間隔,並且對樂器的相互作用都聽得一清二楚,我不免喜不勝禁,落下淚來。當你弟弟離開舞臺時,皇帝也揮帽致意,並出聲地叫道,Bravo,莫扎特!”他父親還是蠻欣慰的,皇帝都替他的兒子喝彩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其實他父親一直是對他不滿意的,覺得他沒有混到一個宮廷樂長的職位。因為那個時候宮廷樂長叫薩列里,就是《莫扎特傳》的電影裡面特別嫉妒莫扎特那個人薩列里。莫扎特一直是在圈外的,沒有走入宮廷裡面,他父親一直對這個非常不滿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甚至有人傳言說是薩列里害死了莫扎特,但這個現在沒有考證。他爸爸說:“每天都有音樂會,所有的時間都用來,授課,演奏,作曲,我無法描述這種緊張和忙碌。自從我來到這里,你弟弟的鋼琴已經至少十幾次被搬到劇院或者其他人家裡,他請人定製了一塊大的鋼琴踏板,就放置在鋼琴下麵,比一般的要長大約兩英尺。”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那個時候鋼琴還沒有踏板,因為我們現在的鋼琴有踏板,彈下去這個音可以延長,那個時候沒有,彈出來叮叮咚咚,所以他自己在發明,他在調節這個鋼琴。音樂家也會要求製造商為他的鋼琴做一些調整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爸爸其實很心疼兒子,因為太忙了,一天到晚忙著,五種賺錢的方式,他不停地在忙。他說:“如果我的兒子沒有債務要償還的話,我相信他現在能在銀行里有2000萊茵盾的存款,無疑錢是在那裡。而至於吃喝日常開支,其實還是極其節儉的。” 等於他的爸爸描述的這個狀況,就是您所說的莫扎特為什麼那麼早的離世的原因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工作起來無節制。而且他是一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人。我記得特別是《唐璜》這首作品的首演,第二天就要演出了,今天晚上他還在舞會上轉圈圈。那個總監就找到他,把他逮住,讓他回房間去寫。他就深夜寫,寫到凌晨七點,終於把《唐璜》的前奏曲寫完,拿去排練。這樣的工作狀態,你說怎麼活得長呢?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我最奇怪的是這樣的“急救章”竟然還寫得那麼好。(田藝苗:《唐璜》現在你看,《莫扎特傳》的開場曲就是《唐璜》,非常經典。)人家就這麼半夜寫一下,寫成經典。難以理解,這麼一個人。(田藝苗:幸好他要賺那麼多錢,他得不停地寫,留下了那麼多好作品。如果他一手就賺很多錢,他可能就懶得寫了。)這就是我們說的,生活在壓榨音樂家。

 

 

 

最後一章講到莫扎特,關於他和歌劇的關系。莫扎特在歌劇史上為什麼這麼重要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在莫扎特之前,歌劇的形式是叫作“正歌劇”。正歌劇就是在皇宮裡面演出的,演的都是帝王將相神話的故事。帝王將相又在皇宮裡面演的,肯定都是歌頌皇帝的那樣的戲劇,然後演起來情節是很簡陋,千篇一律、很僵硬的這種歌劇。

 

 

 

但是到了莫扎特的時代,你看莫扎特他就沒有在薩爾茨堡的主教那裡工作了,他成了第一位自由的職業作曲家。那個時候出版業發展起來了,城市裡面建起了音樂廳。也就是說這個歌劇不在宮廷裡面演奏了,他到城市裡面演奏,大家都可以買票去看了。老百姓都來看歌劇的時候,那你演的自然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,才會有人看,你再演皇宮的就沒人看了。

 

 

 

莫扎特就是最早開始寫老百姓,自己的故事的歌劇的人,他這種歌劇被稱作“喜歌劇”。之前的是正歌劇講宮廷故事的,莫扎特是喜歌劇,講我們身邊喜聞樂見的故事的,就像小品一樣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樣一來其實音樂具備了傳播的功能,音樂具備了傳遞意識形態的功能。有很多人找他編這些歌劇,都是要講明一個道理。(田藝苗:對,講道理。)就跟好萊塢今天的電影一樣,它是有道德前提的這麼一個東西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像《唐璜》,它講的是唐璜周游各國泡妞的故事。那你聽莫扎特前面寫的,他把那個唐璜泡妞的曲子都寫得特別優美,你會覺得他根本不是在譴責這個故事,他還很享受。但是到最後他覺得不行,再這麼下去我這個通不過了,要道德教化,所以他最後就寫了一個死神來把這個唐璜抓走,抓到地獄去。這個算是我還可以通過了,還可以教育大家。但你從整個來看,莫扎特的態度從這個歌劇裡面可以看出來。就是他覺得,這個世界如果真的沒有唐璜這樣的好色的花花公子,也是挺乏味的。他就把那個唐璜寫得特別風流倜儻,所有的女人都喜歡他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和達·蓬特的合作是他歌劇創作的一個高峰,那個人替他寫詞,然後莫扎特來寫曲子。但是這個作者說達·蓬特肯定是不怎麼樣的一個人。為什麼呢,達·蓬特欣賞不了誰寫得好!甚至達·蓬特認為他跟別人合作的歌劇,比莫扎特寫得還好。然後這個作者就特別生氣,他沒有太好的音樂鑒賞力,但他寫詞寫得很好。

 

 

 

這里邊有三部很有名的,一個是《費加羅的婚禮》,一個《唐璜》,還有《女人心》。有一個我要向您請教的問題,就是他說《費加羅的婚禮》是一部“幾乎不可能出錯的歌劇”,但是《唐璜》是一部“要麼是奇跡,要麼是災難的歌劇”,為什麼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覺得就是《唐璜》裡面,有一些就是大家覺得審查通不過的地方,沒有譴責唐璜。《唐璜》在首演的時候幾乎就演砸了,因為太難,裡面的音樂的難度極高。(樊登:但是《費加羅的婚禮》,你很難演奏出錯?)沒有,《費加羅的婚禮》也很難。《費加羅的婚禮》的了不起之處,就是它裡面的主角是僕人。你看,從來歌劇裡面的主角都是王子、公主、伯爵、伯爵夫人,但是費加羅是個男僕,他裡面講的是費加羅跟另外一個女僕蘇珊娜結婚的故。結婚之前、之後出現各種各樣的阻礙,講這個故事的。所以你看從來沒有這樣,勞動人民成為主角的這樣的故事。莫扎特的所有歌劇裡面都是,那個公爵或者是貴族都是很傻的、呆呆的、很可笑的一個被嘲笑的對象,然後下麵那些僕人都是鬼馬精靈,非常聰明的,有點要勞動人民指導貴族生活的那種意思。然后裡面都有莫扎特自己的影子,就是一個非常可愛,非常鬼馬精靈的小莫扎特的影子。

 

 

 

樊登:在後期他還寫了一部很重要的作品,叫《魔笛》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對,《魔笛》是一個德語的歌劇。因為之前的歌劇都是義大利語的,用德語寫歌劇,這是莫扎特首創的。要作一個德國歌劇,這個歌劇的風格跟前面的區別就很大。前面寫的都是老百姓生活中的故事,這個歌劇是一個童話,它講的是東方的童話,而且裡面還有一些宗教的暗示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這個書的作者講,說《魔笛》這個作品,體現的是莫扎特本人。因為他是共濟會的會員,他說共濟會在當時其實勢力也蠻大的,然後共濟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核心精神,就是保密,秘密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。當時還有大革命這個背景,所以他就寫了《魔笛》這麼一部作品。就是以保密這個東西為主題寫的這麼一個晚期的作品。(田藝苗:裡面是有一些宗教的氣息。)

 

 

 

莫扎特在一生當中確實借過很多錢,我們在這兒提一下,莫扎特借錢的這個故事。就是他寫了很多借條,他那個借條寫的還挺有意思的,我給大家念一段。他給一個伯爵夫人寫,他說:“尊貴的夫人,我請求你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幫我一把,讓我保全我的聲譽和名聲。”然後他有一個朋友叫作米夏埃爾·普赫貝格,這個人是他共濟會的一個朋友,然後其實這人借了他很多錢,他說:“你真誠的友誼和兄弟般的愛,給了我向你求助的勇氣,我還欠你8達克特,盡管此時此刻我無力償還這筆錢,但我對你的無限信任,使我鬥膽請求你再幫我一次。再借我100萊茵盾,下個星期就還你。”(田藝苗:那其實別人也問他借錢。)

 

 

 

所以莫扎特在給普赫貝格的21封信當中——他給這人寫過21封信,全是借錢信,沒有還錢信。他說:“我的事情非常艱難、復雜,現在已陷入窘迫之境,急需以兩張當票作為擔保,借一筆錢。偉大的上帝,屋漏偏逢連陰雨,事實情況實在糟糕透頂了,我已經受不住了。我最親愛的朋友和兄弟,如果連你也拋棄我,我們就全都完了,命運多舛而清白無辜的我,我可憐的卧病在床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全都完了。要是我的妻子沒有感染褥瘡的話,她本能夠睡得著覺。但褥瘡了,她的情況更加惡化,她現在極其氣餒,已經聽天由命了,像一位哲人一樣,內心平靜地等待著康復或死亡。寫到這里我已經淚如雨下,我最親愛的朋友,如果可以的話來看看我們吧,如果可以的話給我一些建議,幫我一把,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麼。”

 

 

 

莫扎特寫這種東西真是耗盡心力。最後一次向普赫貝格提出借錢的要求,是1791年的6月25號,你想莫扎特1791年12月5號就去世了,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年了,然後也是為了支付他妻子在巴登的這個費用而寫信借錢。

 

 

 

但你知道比較神奇的事是什麼?就是這個作者考證,莫扎特在寫完了這些淚如雨下的信之後,立刻去創作音樂,毫不受乾擾,他能夠接著寫那些喜劇音樂。這邊正哭呢,寫完這些借錢的信到那邊接著寫。他可能在想,我這個轉到哪個調上去了?他的腦子是隔離的,是把這兩件事能夠完全分開的。

 

 

 

還有一個事,就是在莫扎特去世了以後,他這個收了21封信的朋友毫不吝惜地上門討債,你得還我錢,你借我那麼多錢。剛一去世就來討債。他的妻子很快就還上了所有的錢!所以你要讓康斯坦策來管家的話,我覺得莫扎特不至於老跟人借錢,他的妻子就說家裡有錢吶。整一整,這賣點,那賣點,很快把錢還完了,沒有欠別人什麼錢。而且康斯坦策的這一輩子,到後來都沒有受過窮,就靠這個莫扎特留下來的“知識產權”,留下的那些音樂,就運作它就夠了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甚至她還辦了很多慈善音樂會,後來貝多芬都會去莫扎特的慈善音樂會上去演奏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他的爸爸陪伴他一直到了1787年5月28號。就是這個人對他的一生實在是太重要了。利奧波德在1787年5月28號去世,享年是68歲,當時莫扎特其實早就已經知道父親患上了致命的疾病,他給他爸爸寫了一封信,聽起來是很陰鬱的,因為他跟爸爸其實感情很好。他說:“現在我已經形成習慣時刻準備好在生活中面對最糟糕的情況,”因為他媽媽在之前已經去世了,“由於死亡在仔細思考後,便可知是我們存在的真正目標。我已經在過去幾年裡,與人類這個最好也最真誠的朋友形成了這樣一種親近關系,使得他的形象不再讓我感到恐懼,而是讓我感到非常慰藉和安心。我要感謝上帝賜予我機會,你知道我的意思,讓我認識到死亡是打開通往我們真正幸福的大門的鑰匙。沒有一天我躺下入睡時,我不思慮及此。哪怕年輕如我,也有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。但沒有一個我的熟人會說,在人群中我是悶悶不樂或鬱鬱寡歡的。為了這個恩賜,我每天都感謝我的造物主。”

 

 

 

莫扎特他是很想得很明白的一個人,他有點像我們今天說西藏人講了一句話,說:你永遠不知道來世和明天哪一個先到。他時刻做好了迎接和擁抱死亡的準備。當然這個信是他安慰他的父親,他可能也很難想到自己那麼快也會離開人世。

 

 

 

莫扎特這一輩子沒有虛度,他絕對沒有過一個虛度的人生。(田藝苗:他的36年,可能比別人的100年的、三輩子的分量加在一起都要重。)他的創作速度幾乎是令人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的。有人計算過,從1787年到1791年12月莫扎特去世,憑借持續不懈的努力,海頓和莫扎特平均每兩個星期,就創作一部傳世傑作。從20歲開始,莫扎特就從來沒有虛度過一個月,每個月他都會創作出一些不朽的傑作。這些音樂不僅僅是好聽,而且如果沒有這些音樂,那麼人類的音樂曲庫會貧乏很多。他意識到這一點了嗎?他曾停止工作,歡笑,愛戀和演奏,長時間地思考自己取得的成就的意義了嗎?莫扎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偉人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就是把自己心裡的音樂寫完,然後他就可以告別人間了。

 

 

 

如果一個人真的時時刻刻存著一個心,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,他把自己端起來的話,他可能就變成那個宮廷樂長的感覺。你要想成為宮廷樂長,你就得端著,你就得覺得自己特別牛,天才一樣。但你只能玩一個有限游戲。但你要像莫扎特這樣投入地在生活當中去感受那種美好,隨時覺得自己就要死了也毫無遺憾這種感覺,這就是了不起的人。

 

 

 

其實莫扎特有逃離死亡的機會,就是在之前海頓邀請他一塊兒去倫敦。(田藝苗:對,他要是去了就好了。)海頓告訴他說我要去倫敦,你跟我一塊兒去那邊有很好的工作,咱們都可以在那邊,接著做音樂賺錢。然後莫扎特也權衡了很久,回家跟他老婆商量,他老婆可能不願意去。(田藝苗:他是希望爸爸幫他帶這個孩子,因為孩子是沒法帶過去,但是他爸爸到了晚年的時候懶得幫他了。)

 

 

 

到了晚年的時候,這個書里邊寫說,莫扎特跟海頓告別的時候淚如雨下。(田藝苗:他說,你去英國做什麼呢?你英文都不會,語言都不通。海頓說,我的語言全世界都懂的,那就是音樂。)然後兩個人揮淚告別,這就是訣別了。揮淚告別了以後,結果莫扎特趕上了維也納的那一次流行病,就是一次非常嚴重的呼吸道感染,然後到最後導致腎衰竭的一個疾病。莫扎特在最後,就是去世前的7月份,他接到了一個《安魂曲》的創作的邀約,這個就是我們說命運的安排。

 

 

 

在他最後的時候,有一個貴族伯爵邀請他寫一部《安魂曲》,莫扎特開始著手這部《安魂曲》的創作,但他同時不得不兼顧《魔笛》和《狄托的仁慈》,他總是這樣很多部一塊兒寫。而等到這兩部歌劇終於創作完成並順利上演,他已經筋疲力盡。無疑他本該很快恢復,就像他以前經常做到的那樣,但這一次他感染了一種傳染病,當時被描述為粟疹熱。這種傳染病引發了發燒,頭痛,紅斑,並加劇了困擾他多年的腎臟不適。所有這些被證明是致命的,莫扎特於1791年12月5日去世,距離他36歲生日只有8個星期。

 

 

 

莫扎特在最後所創作的《安魂曲》,這個作者說,它是真真確確的死亡音樂。然而整部作品中沒有絲毫的絕望,恰恰相反,他始終給人以溫柔,愛意,和解和平和之感。安魂曲的氛圍遙相呼應了《費加羅的婚禮》最後一幕所體現的寬恕和接納精神,這兩個怎麼能呼應上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因為《費加羅的婚禮》它講的是一個玩笑,它講的是這個宮廷裡面的這個伯爵特別好色,每天泡妞,然後那個伯爵夫人非常痛苦。這個女僕就給他想出來一個辦法,說,我們修理一下這個伯爵。然後他們就想出來一個辦法就是,女僕跟伯爵夫人後來一起寫信,寫一封情書送給伯爵,說我們今天晚上在小樹林裡面約會,叫女僕約那個伯爵見面約會。然後去赴約的其實是扮成女僕的那個伯爵夫人,然後伯爵就露餡了。講的是這樣一個故事。

 

 

 

但是夫人其實最後就唱了一首歌,在她露餡的時候她就唱了一首歌。那裡面有一個非常感人的五度的進行曲調,你就覺得這個曲調就充滿了寬容,非常聖潔。然後聽到這里,你就覺得這其實就是一個玩笑,她並不是真的要懲罰他,她只是惋惜,(樊登:還是有愛。)非常寬容。

 

 

 

所以在最後你其實聽見的是莫扎特的寬容,他這個人對這個世界的寬容。除了這首曲子,還有前面比如說像我們在《肖申克的救贖》裡面聽過的,那個兩個女人一起唱的一首二重唱。其實就是《費加羅的婚禮》兩個情敵一起寫信的那段。伯爵喜歡這個女僕,然後伯爵夫人跟他一起寫信,兩個情敵一起寫一封信,但是這個句子裡面非常美好,非常溫和,完全沒有什麼情敵之爭或者嫉妒這種關系,完全沒有。所以你會覺得莫扎特這個人心裡是非常溫柔平和,大天使一樣的一個人。(樊登:他就希望世界和平,希望大家都美好。)他覺得這種階級之間的各種爭鬥是可以解決的,是可以用音樂來解決的,他很相信大家是可以的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所以看來這個傳記的作者是真的很懂他,他說莫扎特從來沒有長時間心懷怨恨,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根本不會心生怨恨,甚至在臨終之時。尤其是在他臨終之時,莫扎特相信一切最終都會好起來。很難想出還有哪兩部作品會像《費加羅的婚禮》與《安魂曲》這樣迥然不同,他們卻傳遞了同樣一條訊息,或者說在某些意義上,是他一生的主題,叫“永遠不要絕望”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即使他生活不好,母親去世,以及面對各種問題,但他的音樂永遠是陽光明朗的,從來不會把他的那種哀傷憤怒的情緒表達在音樂中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莫扎特在維也納的時候,受到其實很多人的歡迎,包括皇帝在內,有一次他演奏那《費加羅的婚禮》的時候,皇帝竟然下了禁令。什麼禁令呢?說禁止過久的掌聲。就是掌聲時間不要太長。(田藝苗:而且大家很喜歡裡面的詠嘆調,所以這個主角唱完之後,下麵就鼓掌讓他再唱一遍。那就是一個詠嘆調唱個三四遍,本來是兩個多小時的歌劇,演到了四五個小時。)這就是皇帝為什麼不讓你們老鼓掌,不讓你們老返場,說影響我睡覺,我也想早點回去睡覺。所以演兩個小時趕緊結束,讓我走。所以莫扎特這一輩子真的是給我們的帶來了特別多的美好。

 

 

 

我相信很多人可能跟我一樣,學理工科、學數理化長大,一直沒有覺得音樂這件事有這麼重要。現在到了三四十歲這個年紀,突然覺得音樂是非常美好的一種享受。所以我覺得大家不要把莫扎特當作一個神童來研究,說我怎麼把我的孩子培養成這樣,我是不是像他爸爸一樣辭職,我也來搞他……真的不需要。你要知道莫扎特的爸爸和他的孩子之間的關系是很好的,但是如果你為了孩子拉琴彈琴,犧牲了你和孩子的關系,這個心靈上的創傷是難以彌補的。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學莫扎特,你要瞭解他的爸爸是多麼愛他,這是很重要的一個過程的。(田藝苗:對,他是帶領孩子領略音樂的美。)

 

 

 

所以我對大家的建議,我們不管家裡有沒有琴童,我們可以欣賞音樂,我們可以去感受音樂的美好。所以田老師您能不能用簡單的話給我們概括一下,您作為研究了一輩子音樂的人,音樂對一個人的一生來講到底有什麼樣的意義?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我覺得音樂是生命的一份禮物,莫扎特當然是非常重要的,像那個我剛才聽你講,我就想起愛因斯坦說:死亡意味著再也聽不到莫扎特。莫扎特對他就有這麼重要。我不知道您平時聽古典音樂嗎?但像我的話,因為我聽習慣了,我平時如果覺得特別鬱悶,我就想起來我已經兩天到三天沒有聽音樂了。音樂其實是有一種療愈作用的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您說到愛因斯坦我突然想起來,愛因斯坦為什麼跟莫扎特是一路人?就是我就沉浸在我這東西里邊,我很純粹,我不參與政治,我沒有那麼多野心,我也不想當宮廷樂長,我就開開心心地玩音樂就行了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他就是愛音樂,把自己心裡的音樂寫完,然後他就可以走了,感覺是這樣一個“人設”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特別好。所以這次我們的互動話題,我希望大家能夠回去以後搜一個莫扎特的音樂,聽一下就好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給大家推薦一個莫扎特的《K.448》,現在是音樂治療學裡面的一個最重要的曲子。《K.448》是一個雙鋼琴的奏鳴曲,據說它喚醒過植物人。然後現在很多科學家就用這個曲子做實驗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聽這個曲子肯定睡不著覺吧?植物人都給吵醒了。

 

 

 

田藝苗:

 

沒有沒有。聽這個曲子可以激勵大腦細胞的活躍程度,可以消除疲勞。在大家工作累了的時候,下午茶的時候,可以聽一下這個音樂煥發精神。

 

 

 

樊登:

 

好的。怎麼樣?我們這次請來了助講嘉賓,效果有沒有好很多。掌聲送給田老師,謝謝!

 

 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蘇小凱分享知識 的頭像
    蘇小凱分享知識

    蘇小凱 分享實用知識

    蘇小凱分享知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