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奇心是知識的缺口【139】
孫子兵法與取勝法則十二講
硬如磐石的兵法!也能講得簡單易懂
古文的孫子兵法艱澀難懂,作者宮玉振教授用近代戰爭的故事和管理面、心理面,把孫子兵法用十二講,方方面面說的白話、完整也具體。
諾貝爾物理學獎理察·費曼的理念,知識要弄得讓五歲小孩都聽得懂;這樣才能廣泛的讓知識給傳播,這知識才會有價值。
【134】商戰和孫子兵法有相關聯處,都強調集中兵力原則。在商戰裡舉例的聯邦快遞,從四種服務以上,簡略為隔日送達;隔日送達也因此和聯邦快遞畫上等號。
在youtube張邁可講《假如孫子是現代上班族》,有因間、內間、反間、死間、生間的間諜理論,可以更簡略了解業務部份的知識。
「漸漸體會到,查理蒙格爺爺說的多元思維模型的好處;可以言之有物。」我挺起胸膛,自我感覺良好,簡單說。
取勝法則十二講
管理五大要素: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
與競爭者比較的七個維度:七計
競爭的四個層面:全勝
攻守時機的把握:先勝
資源效能的放大:任勢
突破方向的選擇:擊虛
競爭策略的運用:詭道
戰略資源的集中:並力
對抗局面的掌控:主動
打法的機動靈活:機變
競爭態勢的分析:先知
動態環境的領導:將道
樊登:各位好,我們今天要講一本非常過癮的書,這本書的名字叫作《善戰者說:孫子兵法與取勝法則十二講》。我請到了這本書的作者,北京大學的宮玉振教授。歡迎您,宮教授。
宮玉振:大家好。
樊登:宮教授是軍事學博士?
宮玉振:是的,我是1994年研究生畢業以後到了部隊的軍事科學院戰略研究部。我們那個研究室過去叫古代兵法研究室,專門研究《孫子兵法》的。
樊登:您那書開篇寫的那個點特別逗,就是很多人分不清《三十六計》和《孫子兵法》,所以您先跟大家介紹一下,《孫子兵法》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書?
宮玉振:好的。確實是跟樊老師講的一樣,經常會有人把《孫子兵法》和《三十六計》混為一談。經常有人問我說,宮老師你研究什麼呀?
我說《孫子兵法》,他們就說《孫子兵法》好呀,美人計!很多人會這樣說,很多專家有時候也搞不清楚。
其實《孫子兵法》和《三十六計》不是一本書,這是我們常犯的一個錯誤。
那麼《孫子兵法》它這本書是成書於春秋末期,作者是孫武。子,其實就是先生的意思,孫先生,孫老師。《三十六計》是成書於大概是明清以後,真正開始在社會流傳應該是民國年間。
樊登:所以《三十六計》比較通俗?
宮玉振:對,它是一個通俗的版本。它其實是《孫子兵法》一個局部的發揮。通俗的好處就是它容易被大家所接受,它傳播力度更大一些。
樊登:但是《孫子兵法》其實是有閱讀難度的。
宮玉振:非常有難度。因為第一個就是它是用古文寫的,其實我們今天很多人讀古文就跟讀外語差不多。
第二個它也是一本兵書,講軍事的。如果你對軍事不瞭解的話,你可能很快就沒有閱讀興趣了,讀不下去。
當然,還有一個,就是這本書太抽象了,它跟《三十六計》的區別就是,《三十六計》講故事,很多東西你很容易理解,《孫子兵法》是最抽象的哲學層面的東西。因為它從最高的層次揭示戰爭基本的原理,不好讀。
所以這是很多人讀不下去的很重要的原因。
樊登:我為什麼說這書讀起來特別過癮呢?就是里邊有大量的戰爭故事,還有很多商戰。首先是五事: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。您先講講,這跟企業管理有什麼關系?
宮玉振:好的,樊老師提了一個非常好的問題,其實這是我們理解《孫子兵法》的核心。
談到《孫子兵法》可能都會談到謀略,但是其實在孫子看來,取勝的關鍵要素不在於你的謀略,在於你的根基,就是決定戰爭勝負的基本要素: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。道其實是什麼呢?
它叫“令民與上同意也,故可以與之死,可以與之生,而不畏危。”所以道就是讓上級和下級有共同的意願和追求,可以同生死共患難,不畏懼任何危險。
所以在我們今天,道是什麼?其實就是我們習慣講的使命、願景、價值觀。
我們今天回頭看一個好的企業,一定是有清晰的價值觀的企業,這就是為什麼像阿里這樣的企業,講戰略一定要先講“上三路”:使命、願景、價值觀。
這個東西看起來很虛,但是其實在關鍵的時候你可以看到,真正一個組織的成員有沒有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方向,願意為組織去奉獻,這個是非常關鍵的。
樊登:我記得陳毅元帥就說,淮海戰役是老百姓用小車推出來的。就是你能夠把整個全民動員成這個樣子,他一定是有道在裡面。
宮玉振:沒錯,他就是因為得民心者得天下。得到了民心以後,老百姓願意幫你打仗,這就是我在這個書里邊講的,道其實不是個虛的東西。真正的道一定有具體的物質的內涵。
就是我們講道,它不是管理者的一個自我期許,它一定是跟每一個員工,每一個下屬,甚至跟整個社會的深層利益是一致的。真正的道不是你從上往下給壓下去的,它是從下往上提煉出來的。
樊登:我們講《指數型組織》的時候也是說,最核心的東西是一定要有一個偉大的願景。
宮玉振:是,這個偉大的願景還要落地,就為誰而戰,為何而戰?這就是道要解決的核心的問題。
樊登:那“天”是指什麼呢?
宮玉振:“天”是天時,就是大的戰略形勢。我們簡單來講,就是大勢。我們不是有一句話叫“時來天地皆同力,運去英雄不自由。”
其實在大勢面前,我們個人和組織的能力特別卑微,像是阿裡、騰訊這些巨頭,包括現在的位元組跳動,正在崛起中的這樣一個企業,他一定是抓住了一波大勢,一波大潮。
樊登:就比如說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,你就會看到說短視頻的紅利。
宮玉振:沒錯,像抖音,包括快手。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時代一定會迎來一波新的,不知道是誰,但是一定有幾個萬億級的企業出現。
樊登:所以叫“順天者昌,逆天者亡”,就是大勢的意思。那“地”呢?
宮玉振:“地”就是地形,具體來講就是戰場。
樊登:那古代叫地形,咱今天又不講究地形。
宮玉振:對於我們企業來講,其實就是你所在的行業和你在的市場。所以天是你的大勢,地是你具體的市場,就具體的競爭環境。
樊登:就你該不該進入市場,你要看一看有沒有大的寡頭已經誕生了。
宮玉振:沒錯,因為市場的分析是我們所有決策的前提,你要精細地瞭解你的市場,你才會做出你的戰略決策。就跟打仗一樣,地形特別關鍵。
我們過去在一戰之前,甚至二戰之前,主要是在地面作戰,地形決定你戰爭的勝負。好的將軍一定是巧妙利用地形,那麼失敗的戰爭往往是錯誤地判斷了地形。
樊登:就像馬謖和諸葛亮,失街亭就是典型的例子。
宮玉振:沒錯。你地形不利是吧,你在那個地方困守,最後的結果是全軍覆沒。那麼企業也是這樣,如果你進入了錯誤的市場,你的優勢沒有辦法發揮出來。
所以一定要知道哪些地形是對你有利的,你的優勢在什麼地方,什麼樣的地形能夠發揮出你的優勢出來。游擊隊那一定要是在山溝里邊打,機動靈活,那麼正規軍他希望在平原打,發揮他的規模優勢。
我們企業也是這個道理,其實我們每個人也是這樣,你得知道什麼樣的領域你的優勢才能發揮出來,一定要清晰地知道屬於我的地盤、我的市場究竟是哪些,我該進入哪些市場,不該進入哪些市場,其實這是選戰略的核心。
樊登:那“將”呢?
宮玉振:“將”就是領導者。孫子講智、信、仁、勇、嚴,他其實就是講了戰爭中的領導力有哪些基本的要素,就是什麼樣的人才是一個好的將軍,“將”就是講這個。
要做到智、信、仁、勇、嚴,這叫五德,五德皆備,然後可以為大將。
同時具備五種品質才是一個好的將軍,優秀的將軍。
樊登:對於一個企業家來講,怎麼才能把這五種品德都培養出來呢?
宮玉振:就是它是戰爭中的一些最根本的要求,就是你缺了一條,可能就要出問題,你就帶不好團隊,或者在戰爭中你沒法做出決策出來。
另外,其實從軍事的角度,我們今天來看,好的將軍不是你選出來的,是打出來的,戰爭的環境下一步步錘煉出來的,這是關鍵。
樊登:您書里邊講到“地”的部分的時候,就談到好多人,像林彪、粟裕,天天看地圖,就是沒事不打仗也看地圖,天天研究這個東西。
宮玉振:林彪看地圖一看就看一天,兩天,三天,他就在作戰室里邊,因為他神經受了傷害,被打了一槍,窗簾全拉上,點著油燈在那兒看。
劉亞樓是他的參謀長,劉亞樓是有規定的,林總看地圖,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他。
其實他表面在那看地圖,其實在那兒精細地分析戰場的環境,做他的決策。
樊登:他是要精細到每一個山包?哪個地方高一點,哪個地方低一點,他都知道?
宮玉振:您說得特別對。您看林彪在東北他對地形的瞭解能到什麼程度呢?他的上下的誤差不到一個營的兵力。
軍事上就是我們講一個概念,叫戰場容量,這個戰場能放多少兵,我們企業叫市場容量,我這個市場有多大,我該投多少資源。他的計算上下不差一個營的兵力。
所以其實沒有偶然的勝利,所有的事情都是建立在這樣一種精細的分析基礎上。
樊登:我在民營企業家當中也會遇到過這樣的人,就是他沒上過工商管理碩士,但是他對於市場特別清楚。
宮玉振:是的,所以樊老師你看,這就是戰爭和商業共同的特質,其實真正讓你取勝的,真正讓你做出有效的決策的,不是你掌握多少知識,而是你的經驗基礎上的一種直覺。
真正的高手他到一個地方以後,他有這種強烈的直覺,常年的經驗,善於思考,最後變成一種直覺,這個東西最厲害的。
樊登:最後一個叫“法”?
宮玉振:“法”其實就是組織、管理層面的東西。它其實更多講的是組織,“曲制,官道,主用也”。就是整個的體系,你的後勤補給,你的人員分配這些東西,就是我們今天講的組織管理。
你看:道就是願景,天就是大勢,地就是你的行業和你在的市場,將就是你和你的核心管理團隊,法就是組織、管理、流程這些東西。
樊登:一個公司如果沒有流程是混亂的,肯定是有問題的,所以它一定是有非常清晰的企業資源計劃、客戶關系管理系統的這些東西。
宮玉振:所以真正的組織能力,其實最後一定會落到就是真正的企業的能力,要落到組織這個層面。
你看我們看《孫子兵法》的“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”很有意思,它是以使命願景開始,但是以組織落地結束,所有的能力要落到組織的層面。
樊登:所以我覺得很有可能在孫子那個時候,對於管理的能力要求會更高。因為現在咱最起碼有電話,有微信對吧,有什麼情況你可以及時調度,那時候兵一派出去,就找不著了,所以他一定是靠事先謀算,他們叫妙算。
宮玉振:是的,您說得特別對。就在這種情況下,第一個他要事先經過精心的計劃,還有籌劃計算,當然還有一個要學會授權。
因為確實你的將軍帶團隊出去以後,你君主在後方,在國都里邊是沒法遙控的,前面發生什麼情況再跟你報告,然後你再做決策早就來不及了,要充分地授權,所以幾個要素也要結合在一起。
樊登:你看,這樣一聽是不是覺得《孫子兵法》離我們也不遠。五事聽明白了,那接下來最有名的七計又是怎麼回事?
宮玉振:五事和七計其實是相關聯的,七計是五事的一個延伸,為什麼除五事之外,要有七計呢?
很簡單,因為在戰爭的環境下,其實包括我們今天競爭的環境下,你自己的優勢那不叫優勢,相比於對手的優勢,這才有價值,因為它是一個競爭的環境,所以七計其實就是雙方的比較。
用我們今天商業行業的話就是,這就是孫子的企業競爭態勢分析。那就是跟對手要比較,所以你看主孰有道?
將孰有能?天地孰得?法令孰行?士卒孰練?兵眾孰強?賞罰孰明?他就講的是“孰”,孰就是哪一方,誰,就是要比較。
你說咱們倆,就是您是領導,我也是領導,您是君主,我也是君主,那咱倆都有道,咱倆都有理念,但是誰的道更強,更容易被大家所接受,這個時候競爭優勢就體現出來了。
所以您說我自己是一個有道之君,不管用,你得跟對手相比較。
樊登:像崇禎皇帝說“朕非亡國之君,臣皆亡國之臣”,這話說得就沒道理了。
宮玉振:沒錯,那就是你跟誰比,你跟你自己比或者跟你前面的一些君主比,可能你不錯,但是你跟真正有為的君主比,你差距太大,所以比較是特別重要的。
樊登:所以七計是七個層面的比較?
宮玉振:對,七個維度的比較。
樊登:我們要和競爭對手去競爭的時候,你可以從領導的層面、員工的層面,然後整個賞罰的層面、組織的層面、執行的層面去比較。
宮玉振:“主孰有道”,其實你看這個主就相當於董事長,你董事長你要抓什麼呢?其實抓的是我們講的使命、願景、價值觀這些東西;“將孰有能”,“將”就是總經理,首席執行官,那你要解決業務問題,我看的是你的能力。
我有一個理念,但是你必須給我落地,所以“將孰有能”是很實的,說主相對虛,但是將一定要實。
所以我叫“主易虛將易實”,就是你作為董事長,你要關註那些別人關注不了東西,相對虛的東西,但是作為首席執行官,你要把業務必須落地。
樊登:然後“天地孰得”是市場?
宮玉振:對,大的環境。
樊登:這個“法令孰行”是執行力?
宮玉振:那就是執行力,執行力特別重要。士卒孰練,你的員工培訓程度如何?“兵眾孰強”指的是裝備,就說誰的技術研發能力更強,誰的整個的產品的水平更高,這叫“兵眾孰強”。
樊登:就像那時候沃爾瑪為什麼在上一個競爭的時代那麼厲害,是因為人家的物流是自己買衛星來解決的。
宮玉振:是的,所以“兵眾孰強”這一條其實至關重要,然後士卒熟練是培訓、能力,誰的員工訓練有素。最後“賞罰孰明”,就是激勵機制。
因為賞和罰如果一旦不公平的話,它會鼓勵那些不好的行為,甚至會打擊那些優秀的人才,這個對組織管理是特別可怕的。
樊登:接下來,這個叫“全勝”。“全勝”怎麼理解呢?
宮玉振:“全”,簡單地講就是十全十美的意思,“全勝”說白了就是最完美的勝利。什麼叫最完美的勝利?
那就是不用打就能贏,就是孫子講“不戰而屈人之兵”,在孫子看來這是一種最完美的理念。所以,其實我們今天看來,這是《孫子兵法》超越幾乎所有的兵書最關鍵的一個點就在這個地方。
樊登:他並不好戰。
宮玉振:對,孫子是一個將軍。《孫子兵法》是一部兵書。將軍是幹什麼的?
打勝仗的對吧,但是孫子我們今天看,跳出了戰爭看戰爭,他覺得你一個將軍,他不光是應該打勝仗,更主要是你還要追求不用打就能贏,或者我們今天的話就是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的勝利,我覺得很值得今天引發我們思考的一個點。
樊登:那什麼才是最完美的勝利?
宮玉振:對,那就是要思考一個問題,你為什麼要打仗?這是一個根本的問題,為什麼要打仗?打仗就是為了打敗對手嗎?就跟我們做企業一樣,你為什麼要競爭?就是為了打敗你的對手嗎?
一定不是這樣的,你打敗了所有的對手,但是你自己傷亡慘重,元氣大傷,有什麼意義呢?你占領了所有的市場,市場行業已經被你打爛了,那有什麼價值呢?
其實,這是我寫這部書的很重要一個原因,就是我希望大家去思考一下,你到底為什麼競爭?勝者為王,剩下的那個是王嗎?其實代價是相當大的。
那麼真正的高手他不是這樣的,所有的競爭、所有的戰爭是為了給自己創造一種更有利於自己長遠發展的環境,這才是你的目的。
所以我們講戰爭最可怕的就是,你贏了眼前,但是你輸掉了長遠;你贏了局部,但是你輸掉了全局。這是戰爭我們經常看到的情況。
所以一個好的將軍,像孫子,他就要思考我到底要什麼目標?其實我要的目標是為了更好的一種格局,更有利於自己發展環境,所以他提出那個“全”,講的是什麼呢?
最好的結局其實是不用跟對方打個頭破血流,你死我破,對方的力量就可以完美地為我所用,這就是最好的結局。
樊登:歷史上有這樣的狀況嗎?
宮玉振:有這樣的結局,有這樣的例子,就是雙方其實不是通過打的方式,而是通過和平的方式,通過這種妥協的方式,或者談判的方式最後取得了勝利。
樊登:就是迪士尼收購皮克斯也是這樣,喬布斯後來成為了迪士尼最大的股東,但是整個市場好。
宮玉振:沒錯,書裡面講的就是“上兵伐謀,其次伐交,其次伐兵,其下攻城”。打是不可避免的,因為競爭是不可避免的,但是我們競爭要知道你要在高的層次去爭,而避免進入那些惡性的競爭。
樊登:所以這一章里邊只要記住這四句話就行了。
上兵伐謀,你在戰略上就比他高,那他自然就會跟你一起;其次伐交,伐交就咱談,咱不行咱就並購,合作;再不行,伐兵,就是大家競爭。
宮玉振:伐兵要打了,但是伐兵不是硬碰硬,不是資源消耗,不是說你死我活,伐兵就是其實很簡單,就是毛澤東講的八個字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。
我們最好是不用打,“上兵伐謀,其次伐交”,那是不用打就能贏;要打的話要巧妙地打,那就是其次伐兵,就是你要知道我的優勢在什麼地方,我的劣勢在什麼地方,我應該在什麼地方打,我不應該在什麼地方打。
樊登:您書里邊多次提到毛主席這句話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,我覺得太逗了,就是不會打仗的人,老是被對手調動,對手去偷襲你的老家,你馬上分兵就過去了。
結果你的部隊被別人指揮,毛主席就一句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,我只管我想打的那個部分,所以他永遠是占據主動。毛澤東是奇才。
宮玉振:而且永遠是在對我有利的情況下我跟你打,我絕對不在對我不利的情況下跟你打。
樊登:然後最次的是攻城。
宮玉振:攻城在過去“攻城無善策”,孫子那個時代沒有什麼導彈,沒有什麼火炮。兩個辦法,一個是硬攻,人不斷地往上爬,攻城車、攻城錘不斷地往下掉,他的話叫“殺士三分之一”,就那個士兵把護城河都堆滿了,傷亡三分之一 ,資源消耗三分之一,還是打不下來,這是攻城帶來的災難。
當然還有一個辦法把你圍起來,常圍久困,你糧食吃完了,箭放完了,你水喝完了你得投降,但是仗一旦打起來,沒有人會輕易投降。
春秋戰國時期,有個典故叫易子而食:糧食都吃完了,不投降,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,換孩子吃,就這樣不投降。攻城是沒有智慧的打法,它就是資源消耗的打法。
樊登:只要打仗就有這樣的慘事。
宮玉振:真正的高手是在戰略層面,整合資源層面,外交層面去贏,那麼真要進入戰爭的話,他是用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巧妙地去打。
進入攻城這個環節是戰略上已經失敗了,當然我們說不是完全避免攻城,有時候處於戰略全局的攻城也必須打,但是不能是無謂的攻城。
一定是在戰略指導下的攻城,就是他其實強調的就是不管是競爭也好,不管是戰爭也好,其實你不要把這種對抗看作是一種實力之間的消耗,你要把它變成一種智慧之間的較量。
樊登:就像毛主席說“打得贏就打,打不贏就走”。
宮玉振:對,我們講這句話“巧妙地去打”。
樊登:這個叫“全勝”,概念明白了,能不打就不打。下一講是“先勝”。
宮玉振:“先勝”其實很簡單,就是先勝,而後求戰,先立於不敗之地,先不要想著贏,先保證自己不輸。
我們打仗往往大家想的是我如何贏,這是不對的,如果你沒有根基,你贏得再多,那都是空虛的,一定要先保證自己不輸。
就像我們下圍棋,金角銀邊草肚皮,高手不會貿然進入中腹爭奪,他一定是占住一些邊和角,我先有根據地,有立足之地,立於不敗之地,然後向中間發展,得一寸是我的一寸,得一尺是我的一尺,先立於不敗之地,這是一個含義。
還有一個含義就是不打無把握之仗,我要麼不出手,要出手的時候,一定是有必勝的機會。這叫“先勝”。
樊登:日本的宮本武藏說“決勝於刀鞘之內”,就是刀沒拔出來的時候已經決勝了。
宮玉振:其實日本的過去是沒有兵法的,後來《孫子兵法》傳進去以後,他們借《孫子兵法》的一些理念開始發展他們自己的兵法體系。
宮本武藏是非常典型的這樣一個把《孫子兵法》的精華跟日本的文化結合在一起的人。
您說得特別對,就是叫沒打先勝,而後求戰,就沒打之前一定要有必勝的把握,高手是當他出手的時候,其實你已經敗局,否則他就不出手。
樊登:曾國藩後來終於會打仗了,一開始老輸,他後來學會叫“結硬寨,打呆仗”,其實就是挖壕溝,就先把自己保護起來,因為人家在城上,你在平原上,本來就很容易輸。挖個溝,先立於不敗之地,圍個幾年再說。
宮玉振:孫子也講“善戰者,無智名,無勇功”。真正的高手不是那種有智慧的名聲,有勇武的戰功。
樊登:您說的不是諸葛亮嗎?諸葛亮就是有智名。
宮玉振:反而其實在孫子看來,這種人其實你看到的智慧不是真正的智慧,真正的高手在事先,在無形之中把問題都解決了。
樊登:人類的頭腦就有這樣一個習慣,這是我們讀丹尼爾·卡尼曼的《思考,快與慢》學會的。就是人對於輓救危機的人就覺得他特別棒,但是對於避免危機的人覺得這人好像不怎麼樣。
宮玉振:就是我們要歌頌英雄。
樊登:人的頭腦就是有這個問題,沒辦法。
宮玉振:我這里邊還舉了個例子,就是美國內戰。其實,美國內戰按照過去一個老將軍的策略,你根本不需要打那麼多年。
我們談到美國內戰,我們都知道什麼李將軍,北方的各種各樣的將軍,但是其實根本不需要打那麼長時間,也根本不需要涌現出那麼多將軍。
之所以涌現出那麼多將軍是因為局勢已經壞到那個程度。所以,其實《孫子兵法》會顛覆我們一些常規的思考,我們要的是真正的高手,是在沒打之前已經奠定了勝利的基礎,勝於無形之中,不存僥幸之心。
樊登:這個叫作“先勝”。其實結合我們講的書里邊,有一本叫《反脆弱》,就這個道理,就你一個企業不管你能不能賺錢、上市,你先保證別倒閉,先不虧錢。
宮玉振:先把根基包括基本面給做扎實。所以《孫子兵法》你看,它是講的戰爭,戰爭特別殘酷。
就是一個組織它存僥幸之心,它不可能持續地取勝,它受不了戰爭那麼強大的壓力,基本面做好了,不管環境怎麼不確定,你有個確定的東西,我的基本面是可以控制的。
樊登:好,接下來叫“任勢”。“任勢”是指資源效能?
宮玉振:“任”其實就是用的意思,“勢”就是大勢,其實就是大家習慣講的取勢、借勢和造勢,它的目的就是您剛才講的放大資源的效能。
我的資源是有限的,怎麼放大資源的效能?其實我們都知道,你投資投到不同的領域回報率是遠遠不一樣的。
就剛才我們講的,這個大勢的作用,天下大勢浩浩蕩蕩,能夠成就一番大的事業背後一定是要借一個大勢,借大勢才能成大事,我同樣的資源放到不同的地方,回報率不一樣。
打仗也是這樣,我的兵力是有限的,但是我如何把我的兵力的價值真正淋漓盡致釋放出來,靠大勢的力量。
樊登:我們做樊登讀書的時候就特別巧,剛一說要做樊登讀書,結果國家就推出全民閱讀,還要寫到法律裡面去,要求大家都推廣全民閱讀。其實有時候這個大勢是碰上。
宮玉振:因為人的理性是有限的,你不可能說事先都知道這些國家政策或者大勢的變化,有時候是碰上的。
但是有些人是他敏銳,就是同樣一個大勢,為什麼大家反應不一樣,因為有些人是他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他其實已經意識到或者潛意識中知道未來是一個大的方向,只是他沒有那麼清晰而已。等到出現這個大勢,順勢而為,做好了準備。
樊登:我有一個大哥,清華畢業去美國留學,然後回來就堅持做晶元,做得特別苦。
我們都說你這沒戲,因為人家都不用你的晶元,都是美國的晶元,他說我覺得未來一定會用,然後就苦哈哈地研製晶元,結果這一下子發了,最近一下子火起來了,就算美國對華為開放晶元,華為也會找中國的機構採購。
宮玉振:樊老師你這個例子特別精彩,就是我們看大勢是個好東西,都想借,誰能把握大勢?真正有戰略遠見的人。相信他的判斷,就是有時候可能其他人都不相信,但是你要相信你的相信。
樊登:原來有一段話,就是在中國股市動蕩的時候,有人講說“沒有人能靠做空自己的祖國賺錢”,這其實就是對大勢的一種判斷。
宮玉振:其實我們看中國這麼多年我們的企業的這種成長,40年改革開放,其實就是改革開放帶來這種紅利,體制轉型帶來這種大勢。
我們今天的財富神話其實都是跟大勢相關的,相反那些財富神話的破滅,一定是一個大勢已經過去,所以要想做大事一定要借大勢,其實就是這一章里邊的核心內容。
樊登:您這里邊有一句造勢的原則,叫作“其事險,其節短”。這個給大家解釋一下吧。
宮玉振:其實這是孫子講的造勢基本的原則。因為你有勢借勢,沒勢要造勢。一般的人可能是借勢,但是真正的高手他要造一個勢,那麼“其勢險,其節短”是什麼?
就是要造勢就要造險惡之勢,你要集中你的關鍵的資源,形成壓倒的優勢;節短就是要最短的時間內把能量釋放出去,乾凈利索,就是不能允許對方有還手之機,一定要最短的時間內把你的這種能量給充分地釋放出來,這叫勢險階段。
這里邊用了一個比喻——“弩”。“弩”是什麼意思?就是拉開強弩,這個勢險就是一個蓄勢的過程,你的勢一定要蓄滿,你拉得越滿它的能量越強,但是節短是什麼呢?
一扣板機瞬間擊出去,你要慢慢地釋放的話,能量是有限的,就是你的時間越長,能量的釋放它的效果就越差,瞬間釋放具有爆發性、摧毀性。我們市場也是這樣。
樊登:然後第六講叫“擊虛”,就是要選擇敵人的這個弱勢。
宮玉振:就是它其實是相關的。就是比方說你大勢清楚了以後,我們接下來思考一個問題,我從什麼地方開始破局?我的破局點在什麼地方?
就是在軍事上叫“要選好你的突破方向”,那孫子的回答就是“避實而擊虛”,避免打那些對方強大的,對方具有優勢的地方,從對方的薄弱環節開始下手,打對方的脆弱地方、要害的地方。
樊登:我相信您應該看過《商戰》那本書,他就說一定要去進攻對方沒法改變的那個東西,就它優勢當中的劣勢,這個特有意思。
宮玉振:我這裡面講的“打對方強點中的弱點”,就是對方再強大的敵人,對手其實一定有他的弱點,中國人講“剛柔兼相濟”。
陰陽是一體的是吧,有陰必有陽,那麼有強點必然有弱點,找到它強點中的弱點是最致命的,因為它沒法改變。
樊登:對,你像可口可樂總是宣稱自己是最正宗的,然後百事可樂就進攻它,說我們是年輕一代的選擇,這下你沒法改。
宮玉振:因為你正宗,你正宗你就老套,你老套那我就用年輕來打,你一點辦法沒有。
樊登:但是反過來如果你去競爭它那個很容易改變的東西,比如說降價,我比你更便宜,那它降價起來比你更厲害,你就打不過它了。
宮玉振:有些對方的弱點其實不是真正的弱點,你要找到它最致命的弱點,它改變不了的弱點,這是因為跟它的組織體系完全是一體化的,一打的話,就可以突破它整個的體系。
樊登:您這里邊說攻心是最高層面的“擊虛”,這什麼意思?
宮玉振:所有的決策都是人做出來的,而人心裡一定是有他的弱點的,一定有他的局限性,找到這些節點來打他,這是最致命的。
我們一般人理解的戰爭都是軍隊的廝殺,其實在無形的層面,包括將軍還有士兵心理層面的較量,那是最恐怖、最可怕的。
你看,樊老師一定要整體地去看,你不能在講作戰的時候你突然忘了道那個層面的東西,但是道這個層面最後還要落到作戰層面,它要一體化,綜合去讀。
樊登:那接下來這一章是大家最熟悉的。“詭道。兵者詭道也。”商業戰也需要詭道嗎?
宮玉振:詭道,我們一般理解是欺騙,它當然有欺騙的含義,但是其實不單是欺騙,我把它叫策略的應用。
就是我們踢足球也好,打籃球也好,你得有假動作,你要學會調動對手,這樣一來,你的射門也好,你的投籃也好才有機會,因為對方要破壞你。
其實,企業也是這樣,企業既然是競爭,那麼企業競爭的雙方都在乾擾對方的行動。我的行動要成功,但對方的行動不能成功。在這種情況下,當然我們要在法律和道德的範圍之內,你運用有效的策略。
其實可以掩蓋你真實的意圖,同時調動對方的資源的配置,在你要突破的市場取得優勢,詭道的作用就在這樣一個作用。
樊登:第八講叫“並力”,這個詞可能現在人不熟,“並力”,就是並敵一向,千里殺將。這是戰略資源的集中?
宮玉振:就是集中資源,就是我們今天習慣講的集中優勢兵力,我們講這個擊虛是要選擇突破方向和薄弱環節,那你選了突破方向後接下來要做一件事情。
把你最關鍵的資源集中到這個方向上,形成擊穿的力量、突破的力量,就是資源一定要高度集中。
樊登:您這書里邊寫到華為的這個口號,叫作“不在非戰略機會點上消耗力量”。
宮玉振:這是任正非的原話。
樊登:任正非是一個喜歡研究《孫子兵法》的人?
宮玉振:不光是《孫子兵法》,因為這是戰略的通則。
樊登:對,他的偶像是毛主席,毛澤東思想。
宮玉振:他是學毛選的標兵。就毛澤東其實借鑒了大量的《孫子兵法》的理念。其實我們講中國的取勝智慧,從孫子到毛澤東這是一脈相承的。
所以你看我這本書里邊也借鑒了大量毛澤東的一些理念,來解釋《孫子兵法》,所以他通過毛澤東的思想,其實把《孫子兵法》一些理念已經給接受了。
樊登:就像百度、騰訊、阿裡這樣的巨頭,在競爭的時候就得放棄一些局部的戰場。
宮玉振:就是我們講捨得,有舍才能有得,大舍才能大得。“戰略就意味著選擇”,這是邁克爾·波特的話。戰略意味著選擇,而選擇一定意味著放棄。因為你只有放棄,在關鍵的領域你才能集中起優勢的資源。
樊登:所以您說接受局部和次要方向的損失,這叫作並力,不要把資源像撒胡椒面一樣撒在整個市場上。
宮玉振:最怕的就是,我們這個地方有機會,我不能丟,那個地方有威脅,我得擋住。撒胡椒面,最後,結果分兵把口,真正的威脅和機會出現的時候你沒有資源,你就失去對局面的控制力量。
樊登:林彪有一句話講“不能打添油戰術”。
宮玉振:對,什麼叫“添油戰術”呢?我打下去以後再加一部分,再加一部分,再加一部分,那完了。一次要集中絕對的優勢形成突破,每次上去一點點,然後看著還不夠,再來一點點,那不斷地消耗。
所以林彪打仗是主攻方向他的兵力一般占到百分之八十,就是我們今天講的二八法則,助攻和佯攻百分之二十,一定是在關鍵的領域形成壓倒的優勢。企業也是這樣,口子不要開得太大。
樊登:我講過一本書叫作《哈佛商學院最受歡迎的領導課》,那裡邊有一條非常重要的原則叫關鍵要務,一個領導在一段時間內一定只能有那麼一個關鍵要務。
宮玉振:您說得特別對,用毛澤東話就是在一個時期只能有一個主攻方向,不能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主攻方向。
他說我不反對有兩個方向,但是一個時間內只能有一個,你可以打完這仗再換另一個,所以他的話叫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,其實完全是一樣的。
樊登:對,真好。第九講叫“主動”,就是你得掌握這個局勢。
宮玉振:這就是剛才你講的那句話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。孫子的話就是“要致人而不致於人”,你要調動對手而不能被對手調動,控制對手而不能被對手控制,擺布對手而不能被對手擺布,塑造對手而不能被對手塑造,說白了要壓著對手打,不能被對手壓著打。
樊登:但這個很難做到。
宮玉振:真正的戰爭,其實就是主動權的爭奪,所有的作戰藝術都是圍繞這個去展開的,這里邊需要幾個條件,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有實力,我塊頭大,這樣一來很容易取得主動,但是如果你實力不夠的情況下。
你如果還要掌握主動權,那就要靠戰略,包括靠詭道,虛虛實實,我要調動對手,讓對方失去主動權,但這里邊還要採取,其實我這書里邊講了很多這種有效的打法,把全局的被動變成局部的主動。
我全局不力,就剛才我講的,我集中優勢資源,我就可以形成局部的主動,或者說全局你是壓著我打,但是我可以在關鍵的局部集中起資源,形成壓著你打的態勢。
樊登:第十講叫“機變”,就是打法的這種靈活度。
宮玉振:是的,這個就是我們看主動很重要,它主動靠什麼呢?靠靈活,主動靈活。四渡赤水非常典型,這個四渡赤水就是不斷調整著它的方向的過程,因為一渡根本沒有想到二渡,二渡沒有想到三渡,三渡沒有想到四渡。
我這裡面還舉了個例子,其實整個長徵過程你看也是不斷調整這個方向的過程。
長徵最早的時候是要到湘西匯合,賀龍、蕭克的二六軍團,在那兒建根據地,湘江一戰我們暴露了目標,蔣介石判斷出來了而且提前做了準備,毛澤東提出來不能到湘西去了,到貴州,因為貴州這個地方兵力空虛,所以才占了遵義,黎平會議決定以遵義為核心建根據地。
結果到遵義發現這個地方也不適合建根據地,因為那個地方地形不利,老百姓情況也不太有利,這時候這個聶榮臻和劉伯承,提出來放棄遵義北渡長江,到川西北會和張國燾、徐向前的四方面軍重建根據地,這才有四渡赤水爬雪山會師。
會師以後發現川西北也不適合建根據地,今天的阿壩,那是藏區而且是高原,養活不了十萬人,這時候圍繞到底南下還是北上打起來了,張國燾和中央分裂,毛澤東被迫率領一三軍團,單獨北上。
北上的過程中依然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,一直到甘肅哈達鋪,在國民黨郵局裡面發現有報紙,報道陝北就有劉志丹的部隊,下決心到陝北。
樊登:就是在郵局裡邊有一張別人看剩下的報紙,扔在桌上,然後大家把這報紙拿來交給毛澤東,毛澤東一看說,陝北有紅軍,決定去陝北。
宮玉振:對,所以你看長徵不是一開始要到陝北去的,長徵的路線不是誰計劃出來的,它是根據形勢的變化調整齣來的,這叫機變。
樊登:叫“草鞋沒樣,邊打邊像”。這就是我們今天講,戰略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徵是什麼呢?
宮玉振:因為我們的環境是不確定的,不確定環境中人的理性也是有限的,沒有人從一開始就能看到結果。
樊登:這里邊有一句話我覺得特別好,說打造水一樣的組織。因為過去我們想到組織就是“機械態”,但是這個是這幾年才剛剛興起來的概念。
宮玉振:這是孫子的話,“兵形象水”。
樊登:所以孫子是“複雜”大師?
宮玉振:是的,您說得特別對。因為戰爭就是複雜的。其實在過去,戰爭是博弈的,戰爭是動態的,所以戰爭是複雜的。
這就是孫子為什麼他要打造水一樣的組織,就是因為只有水一樣的組織,你才能適應環境,不斷地變化,兵形象水。
什麼叫用兵如神?就是適應環境的變化,適應能力極強,水最大的特質就是適應能力極強。你說水有形狀嗎?
沒有形狀,杯子里邊是杯子的形狀,桶里邊桶的形狀,但是水又永遠是有形狀,那在杯子里就是杯子的形狀,在桶里邊就是桶的形狀,所以水是什麼物質?能夠最佳地適應周邊環境的物質。
樊登:那怎麼才能打造得團隊像水一樣?
宮玉振:就是我們今天講的柔性,一定是一種柔性、彈性,就是你的組織一定不能是機械化,不能官僚化、不能剛性化。
任何的組織一旦官僚化、剛性化,基本上就是要平庸化,而平庸就離失敗不遠了,所以這對我們很多組織是一個大忌。
所以我們今天的組織,其實最好的組織就是水一樣的組織,適應能力極強的組織。我們今天很多人研究組織回到特種部隊。
特種部隊最大的特點就是在環境完全不清楚的情況下、不明確的情況下,你還要完成任務,它完全是機動靈活的。其實我們今天回頭看游擊隊也是這個特點,游擊隊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呢,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員,所有的人全部是戰鬥員,機動靈活。
樊登:每個人都得知道大方向在哪兒。這里邊華為也有一句話說得特別精彩,華為說叫作“方向大致正確,組織充滿活力”,就這個道理。
宮玉振:因為大企業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會失去活力。而在我們今天這樣一個組織變大的情況下,如何還保留游擊隊他的活力,這是所有的組織面臨很大的挑戰。
我們最可怕的就是組織它需要流程,但是慢慢流程主導了事務,你本來這個流程是為事情服務的,但是最後的結果它是主導了整個的事務,最後變成流程和形式是主體,那這個組織就要失去活力。
樊登:原來孫子在那個時候就研究這個失控了。其實失控就是這個道理。
宮玉振:戰爭最大的特點就是剛才講的不確定性,“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”你看,就是我們今天管理中最核心的一些基本理念,所以《孫子兵法》為什麼會揭示出我們今天看來覺得很驚訝的一些理念,這是戰爭逼出來的智慧。
它跟我們今天的管理理論不太一樣,今天的管理理論你講了以後,企業做了到底有沒有效果,我不知道,你可能管一年,管兩年,管五年,可能沒人看了。
兵法是要解決戰爭最根本的問題,而且經過幾千年的戰火考驗出來的,留下來的全是乾貨,兵法的價值就在這個地方。
樊登:還有兩講。第十一講叫“先知”。
宮玉振:其實“先知”是目的,“先知”就是提前瞭解整個的競爭態勢,戰場的環境,說白了就是情報,就是信息。
所以我有句話叫“信息優勢是最大的競爭優勢”,誰能夠提前得到準確的信息,你就可以提前做出決策。所有的決策一定是建立在準確而及時的信息基礎之上。
樊登:您這書裡面寫得特別逗,說您看一個人有沒有讀過《孫子兵法》,說這句就知道,沒讀過的人都說“知己知彼”,讀過的人說“知彼知己”。
宮玉振:對,我也希望看了我們這期節目的觀眾,一定以後不要說“知己知彼”,這就是您說的,我經常用這句話看這個人有沒有讀過《孫子兵法》,或者有沒有好好讀過《孫子兵法》。
樊登:這兩個換一下有什麼區別呢?
宮玉振:是有區別的。其實我們不是摳字眼,就是孫子幾處談到“知彼知己”,都是知彼在前,知己在後,就是有時候,真正的這個道理就在這個細節之中。
首先,我們看為什麼他這樣講呢?那一個問題彼和己之間,在對抗和戰爭的環境下,誰最難瞭解?一定是彼,對吧。因為都是在盡量隱藏自己的情況,去瞭解對方的情況。
你自己的情況都是相對容易掌握的,但對方的情況你很難瞭解,都在釋放假情報,這是第一。第二其實我前面也講過一句話,就是在戰爭的環境下,其實你想怎麼做不重要,對手認為你會怎麼做這才是關鍵。
就像在四渡赤水過程中,毛澤東想從哪個地方突圍不重要,蔣介石認為毛澤東會從什麼地方突圍,然後作出他的部署,對於毛澤東來講這才是關鍵的。
所以四渡赤水為什麼毛主席用兵真如神,機動靈活這很重要。其實還有一條就是“先知“,提前掌握了蔣介石動態的部署。
蔣介石剛剛下了作戰命令作出部署,部隊還沒行動,毛澤東已經知道了,根據你的這種部署我就可以選擇最有利的方向突圍而去,這是四渡赤水成功的關鍵。
樊登:所以要“知彼知己,百戰不殆“。最後一個叫”將道“,就是動態環境的領導力。
宮玉振:這個就是我們前面講的都是戰爭,都是戰略,所有的戰略要想落地一定是需要領導力做支持的,而戰爭是最殘酷的環節。
其實剛才就是一開始講那句話,將軍是打出來的,真正的領導力你有沒有,說了沒用,一上戰場非常清楚。
因為戰爭是充滿了壓力,充滿了風險,所以戰場其實是最好的領導力課堂,有沒有領導力,能不能鍛煉出領導力來,就在戰爭中看得很清楚。
樊登:這幾個標題你一聽就覺得特別有力。“進不求名,退不避罪”,這就是領導者的那種氣魄和情懷。
宮玉振:他的境界,他的擔當,他的責任心。“進不求名”就是往前打不是為了個人的虛名,“退不避罪”就是領導說你不能退,但是我認為必須退。
因為為了整個組織的利益,我退,我要擔當,哪怕懲罰我這樣的責任。不是每個人都會做到這一步,也不是所有的領導都能接受這樣的下屬。
所以我這里邊講其實有兩種忠誠,一種忠誠是領導說什麼就做什麼,聽話,但是太聽話的下屬從來不是最好的下屬。真正的下屬是他知道領導的真實的意圖,他不完全跟著你的計劃來做,但是我知道你的利益和你的意圖在什麼地方。
因為你的指令總是會變的,環境在變化。我要理清楚你達成的目標,你的利益,然後為此我可能會改變你的計劃,甚至違背你的命令,但是我最後符合了你的利益。
樊登:有人會說在職場當中,你得看你遇到什麼領導。領導是個明君,你這樣做是對的,短暫地發生矛盾沒關系。
宮玉振:您說得特別對。所以我這里邊也講了,就是很多的原則不是說無條件的,他需要條件。領導得有胸懷,容人之量,下屬得有擔當,二者是缺一不可的。
樊登:君事臣以禮,臣事君以忠,就是這個道理。所以《論語》當中講的也是這個道理。
宮玉振:是的,它們是一種互動的關系。
樊登:然後“上下同欲”,“與眾鄉德”,“靜以幽,正以治”。您看那個謝安,打那個淝水之戰,打完還下棋,這就是內心靜。
宮玉振:所以每逢大事有靜氣,這是好的領導,好的將軍的特質。
樊登:您寫這本書太及時了。因為《孫子兵法》熱過一段時間,大家把《孫子兵法》跟厚黑學這些東西放在一塊兒,覺得鑽研《孫子兵法》就是想幹壞事,就是想琢磨別人。
但實際上,聽您把《孫子兵法》整個講完了以後,你會發現它是一個大氣凜然的東西。
宮玉振:所以我這個主題叫學會戰略性思考,講《孫子兵法》其實本身不是目的,希望大家理解戰略核心的理念,包括你得有學會戰略性的思考,這種能力對一個人來講至關重要。
我們平時都很忙,忙於事務性的工作。所謂戰略性思考,你要抽離出來,從戰略、從根本上來思考那些最根本的東西,取勝等於實力乘以戰略。
實力是客觀的東西,你一時改變不了。那麼我們可以最短的時間內可以改變了什麼呢?你的戰略思維。
所以你讀這本書,真正養成戰略思維的能力。戰略可以放大你實力的效能,拉開你跟對手的距離,擴大你取勝的機會,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直講學會戰略性思考至關重要。
樊登:特別好,又好聽,又有收獲,而且還對《孫子兵法》有了進一步透徹的瞭解。這本書在最後還附上了《孫子兵法》的原文和翻譯,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,你可以把它整個讀一遍。
前面這十二講都是宮教授精心提煉出來的,希望我們用這本書能夠幫助中國更多的企業家,進行深入的戰略思考,讓中國多出幾個這種企業的思想家,謝謝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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超級業務都在用的孫子兵法|張邁可
圖取材自:台灣世界展望會
取自:樊登讀書,孫子兵法與取勝法則十二講
讀完本文約需35分鐘
樊登:各位好,我們今天要講一本非常過癮的書,這本書的名字叫作《善戰者說:孫子兵法與取勝法則十二講》。我請到了這本書的作者,北京大學的宮玉振教授。歡迎您,宮教授。
宮玉振:大家好。
樊登:宮教授是軍事學博士?
宮玉振:是的,我是1994年研究生畢業以後到了部隊的軍事科學院戰略研究部。我們那個研究室過去叫古代兵法研究室,專門研究《孫子兵法》的。
樊登:您那書開篇寫的那個點特別逗,就是很多人分不清《三十六計》和《孫子兵法》,所以您先跟大家介紹一下,《孫子兵法》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書?
宮玉振:好的。確實是跟樊老師講的一樣,經常會有人把《孫子兵法》和《三十六計》混為一談。經常有人問我說,宮老師你研究什麼呀?我說《孫子兵法》,他們就說《孫子兵法》好呀,美人計!很多人會這樣說,很多專家有時候也搞不清楚。其實《孫子兵法》和《三十六計》不是一本書,這是我們常犯的一個錯誤。
那麼《孫子兵法》它這本書是成書於春秋末期,作者是孫武。子,其實就是先生的意思,孫先生,孫老師。《三十六計》是成書於大概是明清以後,真正開始在社會流傳應該是民國年間。
樊登:所以《三十六計》比較通俗?
宮玉振:對,它是一個通俗的版本。它其實是《孫子兵法》一個局部的發揮。通俗的好處就是它容易被大家所接受,它傳播力度更大一些。
樊登:但是《孫子兵法》其實是有閱讀難度的。
宮玉振:非常有難度。因為第一個就是它是用古文寫的,其實我們今天很多人讀古文就跟讀外語差不多。第二個它也是一本兵書,講軍事的。如果你對軍事不瞭解的話,你可能很快就沒有閱讀興趣了,讀不下去。當然,還有一個,就是這本書太抽象了,它跟《三十六計》的區別就是,《三十六計》講故事,很多東西你很容易理解,《孫子兵法》是最抽象的哲學層面的東西。因為它從最高的層次揭示戰爭基本的原理,不好讀。所以這是很多人讀不下去的很重要的原因。
樊登:我為什麼說這書讀起來特別過癮呢?就是里邊有大量的戰爭故事,還有很多商戰。首先是五事: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。您先講講,這跟企業管理有什麼關系?
宮玉振:好的,樊老師提了一個非常好的問題,其實這是我們理解《孫子兵法》的核心。談到《孫子兵法》可能都會談到謀略,但是其實在孫子看來,取勝的關鍵要素不在於你的謀略,在於你的根基,就是決定戰爭勝負的基本要素: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。道其實是什麼呢?它叫“令民與上同意也,故可以與之死,可以與之生,而不畏危。”所以道就是讓上級和下級有共同的意願和追求,可以同生死共患難,不畏懼任何危險。所以在我們今天,道是什麼?其實就是我們習慣講的使命、願景、價值觀。我們今天回頭看一個好的企業,一定是有清晰的價值觀的企業,這就是為什麼像阿裡這樣的企業,講戰略一定要先講“上三路”:使命、願景、價值觀。這個東西看起來很虛,但是其實在關鍵的時候你可以看到,真正一個組織的成員有沒有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方向,願意為組織去奉獻,這個是非常關鍵的。
樊登:我記得陳毅元帥就說,淮海戰役是老百姓用小車推出來的。就是你能夠把整個全民動員成這個樣子,他一定是有道在裡面。
宮玉振:沒錯,他就是因為得民心者得天下。得到了民心以後,老百姓願意幫你打仗,這就是我在這個書里邊講的,道其實不是個虛的東西。真正的道一定有具體的物質的內涵。就是我們講道,它不是管理者的一個自我期許,它一定是跟每一個員工,每一個下屬,甚至跟整個社會的深層利益是一致的。真正的道不是你從上往下給壓下去的,它是從下往上提煉出來的。
樊登:我們講《指數型組織》的時候也是說,最核心的東西是一定要有一個偉大的願景。
宮玉振:是,這個偉大的願景還要落地,就為誰而戰,為何而戰?這就是道要解決的核心的問題。
樊登:那“天”是指什麼呢?
宮玉振:“天”是天時,就是大的戰略形勢。我們簡單來講,就是大勢。我們不是有一句話叫“時來天地皆同力,運去英雄不自由。”其實在大勢面前,我們個人和組織的能力特別卑微,像是阿裡、騰訊這些巨頭,包括現在的位元組跳動,正在崛起中的這樣一個企業,他一定是抓住了一波大勢,一波大潮。
樊登:就比如說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,你就會看到說短視頻的紅利。
宮玉振:沒錯,像抖音,包括快手。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時代一定會迎來一波新的,不知道是誰,但是一定有幾個萬億級的企業出現。
樊登:所以叫“順天者昌,逆天者亡”,就是大勢的意思。那“地”呢?
宮玉振:“地”就是地形,具體來講就是戰場。
樊登:那古代叫地形,咱今天又不講究地形。
宮玉振:對於我們企業來講,其實就是你所在的行業和你在的市場。所以天是你的大勢,地是你具體的市場,就具體的競爭環境。
樊登:就你該不該進入市場,你要看一看有沒有大的寡頭已經誕生了。
宮玉振:沒錯,因為市場的分析是我們所有決策的前提,你要精細地瞭解你的市場,你才會做出你的戰略決策。就跟打仗一樣,地形特別關鍵。我們過去在一戰之前,甚至二戰之前,主要是在地面作戰,地形決定你戰爭的勝負。好的將軍一定是巧妙利用地形,那麼失敗的戰爭往往是錯誤地判斷了地形。
樊登:就像馬謖和諸葛亮,失街亭就是典型的例子。
宮玉振:沒錯。你地形不利是吧,你在那個地方困守,最後的結果是全軍覆沒。那麼企業也是這樣,如果你進入了錯誤的市場,你的優勢沒有辦法發揮出來。所以一定要知道哪些地形是對你有利的,你的優勢在什麼地方,什麼樣的地形能夠發揮出你的優勢出來。游擊隊那一定要是在山溝里邊打,機動靈活,那麼正規軍他希望在平原打,發揮他的規模優勢。我們企業也是這個道理,其實我們每個人也是這樣,你得知道什麼樣的領域你的優勢才能發揮出來,一定要清晰地知道屬於我的地盤、我的市場究竟是哪些,我該進入哪些市場,不該進入哪些市場,其實這是選戰略的核心。
樊登:那“將”呢?
宮玉振:“將”就是領導者。孫子講智、信、仁、勇、嚴,他其實就是講了戰爭中的領導力有哪些基本的要素,就是什麼樣的人才是一個好的將軍,“將”就是講這個。要做到智、信、仁、勇、嚴,這叫五德,五德皆備,然後可以為大將。同時具備五種品質才是一個好的將軍,優秀的將軍。
樊登:對於一個企業家來講,怎麼才能把這五種品德都培養出來呢?
宮玉振:就是它是戰爭中的一些最根本的要求,就是你缺了一條,可能就要出問題,你就帶不好團隊,或者在戰爭中你沒法做出決策出來。另外,其實從軍事的角度,我們今天來看,好的將軍不是你選出來的,是打出來的,戰爭的環境下一步步錘煉出來的,這是關鍵。
樊登:您書里邊講到“地”的部分的時候,就談到好多人,像林彪、粟裕,天天看地圖,就是沒事不打仗也看地圖,天天研究這個東西。
宮玉振:林彪看地圖一看就看一天,兩天,三天,他就在作戰室里邊,因為他神經受了傷害,被打了一槍,窗簾全拉上,點著油燈在那兒看。劉亞樓是他的參謀長,劉亞樓是有規定的,林總看地圖,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他。其實他錶面在那看地圖,其實在那兒精細地分析戰場的環境,做他的決策。
樊登:他是要精細到每一個山包?哪個地方高一點,哪個地方低一點,他都知道?
宮玉振:您說得特別對。您看林彪在東北他對地形的瞭解能到什麼程度呢?他的上下的誤差不到一個營的兵力。軍事上就是我們講一個概念,叫戰場容量,這個戰場能放多少兵,我們企業叫市場容量,我這個市場有多大,我該投多少資源。他的計算上下不差一個營的兵力。所以其實沒有偶然的勝利,所有的事情都是建立在這樣一種精細的分析基礎上。
樊登:我在民營企業家當中也會遇到過這樣的人,就是他沒上過工商管理碩士,但是他對於市場特別清楚。
宮玉振:是的,所以樊老師你看,這就是戰爭和商業共同的特質,其實真正讓你取勝的,真正讓你做出有效的決策的,不是你掌握多少知識,而是你的經驗基礎上的一種直覺。真正的高手他到一個地方以後,他有這種強烈的直覺,常年的經驗,善於思考,最後變成一種直覺,這個東西最厲害的。
樊登:最後一個叫“法”?
宮玉振:“法”其實就是組織、管理層面的東西。它其實更多講的是組織,“曲制,官道,主用也”。就是整個的體系,你的後勤補給,你的人員分配這些東西,就是我們今天講的組織管理。
你看:道就是願景,天就是大勢,地就是你的行業和你在的市場,將就是你和你的核心管理團隊,法就是組織、管理、流程這些東西。
樊登:一個公司如果沒有流程是混亂的,肯定是有問題的,所以它一定是有非常清晰的企業資源計劃、客戶關系管理系統的這些東西。
宮玉振:所以真正的組織能力,其實最後一定會落到就是真正的企業的能力,要落到組織這個層面。你看我們看《孫子兵法》的“道、天、地、將、法”很有意思,它是以使命願景開始,但是以組織落地結束,所有的能力要落到組織的層面。
樊登:所以我覺得很有可能在孫子那個時候,對於管理的能力要求會更高。因為現在咱最起碼有電話,有微信對吧,有什麼情況你可以及時調度,那時候兵一派出去,就找不著了,所以他一定是靠事先謀算,他們叫妙算。
宮玉振:是的,您說得特別對。就在這種情況下,第一個他要事先經過精心的計劃,還有籌劃計算,當然還有一個要學會授權。因為確實你的將軍帶團隊出去以後,你君主在後方,在國都里邊是沒法遙控的,前面發生什麼情況再跟你報告,然後你再做決策早就來不及了,要充分地授權,所以幾個要素也要結合在一起。
樊登:你看,這樣一聽是不是覺得《孫子兵法》離我們也不遠。五事聽明白了,那接下來最有名的七計又是怎麼回事?
宮玉振:五事和七計其實是相關聯的,七計是五事的一個延伸,為什麼除五事之外,要有七計呢?很簡單,因為在戰爭的環境下,其實包括我們今天競爭的環境下,你自己的優勢那不叫優勢,相比於對手的優勢,這才有價值,因為它是一個競爭的環境,所以七計其實就是雙方的比較。用我們今天商業行業的話就是,這就是孫子的企業競爭態勢分析。那就是跟對手要比較,所以你看主孰有道?將孰有能?天地孰得?法令孰行?士卒孰練?兵眾孰強?賞罰孰明?他就講的是“孰”,孰就是哪一方,誰,就是要比較。
你說咱們倆,就是您是領導,我也是領導,您是君主,我也是君主,那咱倆都有道,咱倆都有理念,但是誰的道更強,更容易被大家所接受,這個時候競爭優勢就體現出來了。所以您說我自己是一個有道之君,不管用,你得跟對手相比較。
樊登:像崇禎皇帝說“朕非亡國之君,臣皆亡國之臣”,這話說得就沒道理了。
宮玉振:沒錯,那就是你跟誰比,你跟你自己比或者跟你前面的一些君主比,可能你不錯,但是你跟真正有為的君主比,你差距太大,所以比較是特別重要的。
樊登:所以七計是七個層面的比較?
宮玉振:對,七個維度的比較。
樊登:我們要和競爭對手去競爭的時候,你可以從領導的層面、員工的層面,然後整個賞罰的層面、組織的層面、執行的層面去比較。
宮玉振:“主孰有道”,其實你看這個主就相當於董事長,你董事長你要抓什麼呢?其實抓的是我們講的使命、願景、價值觀這些東西;“將孰有能”,“將”就是總經理,首席執行官,那你要解決業務問題,我看的是你的能力,我有一個理念,但是你必須給我落地,所以“將孰有能”是很實的,說主相對虛,但是將一定要實。所以我叫“主易虛將易實”,就是你作為董事長,你要關註那些別人關註不了東西,相對虛的東西,但是作為首席執行官,你要把業務必須落地。
樊登:然後“天地孰得”是市場?
宮玉振:對,大的環境。
樊登:這個“法令孰行”是執行力?
宮玉振:那就是執行力,執行力特別重要。士卒孰練,你的員工培訓程度如何?“兵眾孰強”指的是裝備,就說誰的技術研發能力更強,誰的整個的產品的水平更高,這叫“兵眾孰強”。
樊登:就像那時候沃爾瑪為什麼在上一個競爭的時代那麼厲害,是因為人家的物流是自己買衛星來解決的。
宮玉振:是的,所以“兵眾孰強”這一條其實至關重要,然後士卒熟練是培訓、能力,誰的員工訓練有素。最後“賞罰孰明”,就是激勵機制。因為賞和罰如果一旦不公平的話,它會鼓勵那些不好的行為,甚至會打擊那些優秀的人才,這個對組織管理是特別可怕的。
樊登:接下來,這個叫“全勝”。“全勝”怎麼理解呢?
宮玉振:“全”,簡單地講就是十全十美的意思,“全勝”說白了就是最完美的勝利。什麼叫最完美的勝利?那就是不用打就能贏,就是孫子講“不戰而屈人之兵”,在孫子看來這是一種最完美的理念。所以,其實我們今天看來,這是《孫子兵法》超越幾乎所有的兵書最關鍵的一個點就在這個地方。
樊登:他並不好戰。
宮玉振:對,孫子是一個將軍。《孫子兵法》是一部兵書。將軍是乾什麼的?打勝仗的對吧,但是孫子我們今天看,跳出了戰爭看戰爭,他覺得你一個將軍,他不光是應該打勝仗,更主要是你還要追求不用打就能贏,或者我們今天的話就是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的勝利,我覺得很值得今天引發我們思考的一個點。
樊登:那什麼才是最完美的勝利?
宮玉振:對,那就是要思考一個問題,你為什麼要打仗?這是一個根本的問題,為什麼要打仗?打仗就是為了打敗對手嗎?就跟我們做企業一樣,你為什麼要競爭?就是為了打敗你的對手嗎?一定不是這樣的,你打敗了所有的對手,但是你自己傷亡慘重,元氣大傷,有什麼意義呢?你占領了所有的市場,市場行業已經被你打爛了,那有什麼價值呢?其實,這是我寫這部書的很重要一個原因,就是我希望大家去思考一下,你到底為什麼競爭?勝者為王,剩下的那個是王嗎?其實代價是相當大的。那麼真正的高手他不是這樣的,所有的競爭、所有的戰爭是為了給自己創造一種更有利於自己長遠發展的環境,這才是你的目的。所以我們講戰爭最可怕的就是,你贏了眼前,但是你輸掉了長遠;你贏了局部,但是你輸掉了全局。這是戰爭我們經常看到的情況。
所以一個好的將軍,像孫子,他就要思考我到底要什麼目標?其實我要的目標是為了更好的一種格局,更有利於自己發展環境,所以他提出那個“全”,講的是什麼呢?最好的結局其實是不用跟對方打個頭破血流,你死我破,對方的力量就可以完美地為我所用,這就是最好的結局。
樊登:歷史上有這樣的狀況嗎?
宮玉振:有這樣的結局,有這樣的例子,就是雙方其實不是通過打的方式,而是通過和平的方式,通過這種妥協的方式,或者談判的方式最後取得了勝利。
樊登:就是迪士尼收購皮克斯也是這樣,喬布斯後來成為了迪士尼最大的股東,但是整個市場好。
宮玉振:沒錯,書裡面講的就是“上兵伐謀,其次伐交,其次伐兵,其下攻城”。打是不可避免的,因為競爭是不可避免的,但是我們競爭要知道你要在高的層次去爭,而避免進入那些惡性的競爭。
樊登:所以這一章里邊只要記住這四句話就行了。上兵伐謀,你在戰略上就比他高,那他自然就會跟你一起;其次伐交,伐交就咱談,咱不行咱就並購,合作;再不行,伐兵,就是大家競爭。
宮玉振:伐兵要打了,但是伐兵不是硬碰硬,不是資源消耗,不是說你死我活,伐兵就是其實很簡單,就是毛澤東講的八個字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。我們最好是不用打,“上兵伐謀,其次伐交”,那是不用打就能贏;要打的話要巧妙地打,那就是其次伐兵,就是你要知道我的優勢在什麼地方,我的劣勢在什麼地方,我應該在什麼地方打,我不應該在什麼地方打。
樊登:您書里邊多次提到毛主席這句話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,我覺得太逗了,就是不會打仗的人,老是被對手調動,對手去偷襲你的老家,你馬上分兵就過去了,結果你的部隊被別人指揮,毛主席就一句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,我只管我想打的那個部分,所以他永遠是占據主動。毛澤東是奇才。
宮玉振:而且永遠是在對我有利的情況下我跟你打,我絕對不在對我不利的情況下跟你打。
樊登:然後最次的是攻城。
宮玉振:攻城在過去“攻城無善策”,孫子那個時代沒有什麼導彈,沒有什麼火炮。兩個辦法,一個是硬攻,人不斷地往上爬,攻城車、攻城錘不斷地往下掉,他的話叫“殺士三分之一”,就那個士兵把護城河都堆滿了,傷亡三分之一 ,資源消耗三分之一,還是打不下來,這是攻城帶來的災難。當然還有一個辦法把你圍起來,常圍久困,你糧食吃完了,箭放完了,你水喝完了你得投降,但是仗一旦打起來,沒有人會輕易投降。
春秋戰國時期,有個典故叫易子而食:糧食都吃完了,不投降,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,換孩子吃,就這樣不投降。攻城是沒有智慧的打法,它就是資源消耗的打法。
樊登:只要打仗就有這樣的慘事。
宮玉振:真正的高手是在戰略層面,整合資源層面,外交層面去贏,那麼真要進入戰爭的話,他是用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巧妙地去打。進入攻城這個環節是戰略上已經失敗了,當然我們說不是完全避免攻城,有時候處於戰略全局的攻城也必須打,但是不能是無謂的攻城,一定是在戰略指導下的攻城,就是他其實強調的就是不管是競爭也好,不管是戰爭也好,其實你不要把這種對抗看作是一種實力之間的消耗,你要把它變成一種智慧之間的較量。
樊登:就像毛主席說“打得贏就打,打不贏就走”。
宮玉振:對,我們講這句話“巧妙地去打”。
樊登:這個叫“全勝”,概念明白了,能不打就不打。下一講是“先勝”。
宮玉振:“先勝”其實很簡單,就是先勝,而後求戰,先立於不敗之地,先不要想著贏,先保證自己不輸。我們打仗往往大家想的是我如何贏,這是不對的,如果你沒有根基,你贏得再多,那都是空虛的,一定要先保證自己不輸。就像我們下圍棋,金角銀邊草肚皮,高手不會貿然進入中腹爭奪,他一定是占住一些邊和角,我先有根據地,有立足之地,立於不敗之地,然後向中間發展,得一寸是我的一寸,得一尺是我的一尺,先立於不敗之地,這是一個含義。還有一個含義就是不打無把握之仗,我要麼不出手,要出手的時候,一定是有必勝的機會。這叫“先勝”。
樊登:日本的宮本武藏說“決勝於刀鞘之內”,就是刀沒拔出來的時候已經決勝了。
宮玉振:其實日本的過去是沒有兵法的,後來《孫子兵法》傳進去以後,他們借《孫子兵法》的一些理念開始發展他們自己的兵法體系。宮本武藏是非常典型的這樣一個把《孫子兵法》的精華跟日本的文化結合在一起的人。您說得特別對,就是叫沒打先勝,而後求戰,就沒打之前一定要有必勝的把握,高手是當他出手的時候,其實你已經敗局,否則他就不出手。
樊登:曾國藩後來終於會打仗了,一開始老輸,他後來學會叫“結硬寨,打呆仗”,其實就是挖壕溝,就先把自己保護起來,因為人家在城上,你在平原上,本來就很容易輸。挖個溝,先立於不敗之地,圍個幾年再說。
宮玉振:孫子也講“善戰者,無智名,無勇功”。真正的高手不是那種有智慧的名聲,有勇武的戰功。
樊登:您說的不是諸葛亮嗎?諸葛亮就是有智名。
宮玉振:反而其實在孫子看來,這種人其實你看到的智慧不是真正的智慧,真正的高手在事先,在無形之中把問題都解決了。
樊登:人類的頭腦就有這樣一個習慣,這是我們讀丹尼爾·卡尼曼的《思考,快與慢》學會的。就是人對於輓救危機的人就覺得他特別棒,但是對於避免危機的人覺得這人好像不怎麼樣。
宮玉振:就是我們要歌頌英雄。
樊登:人的頭腦就是有這個問題,沒辦法。
宮玉振:我這里邊還舉了個例子,就是美國內戰。其實,美國內戰按照過去一個老將軍的策略,你根本不需要打那麼多年。我們談到美國內戰,我們都知道什麼李將軍,北方的各種各樣的將軍,但是其實根本不需要打那麼長時間,也根本不需要涌現出那麼多將軍。之所以涌現出那麼多將軍是因為局勢已經壞到那個程度。所以,其實《孫子兵法》會顛覆我們一些常規的思考,我們要的是真正的高手,是在沒打之前已經奠定了勝利的基礎,勝於無形之中,不存僥幸之心。
樊登:這個叫作“先勝”。其實結合我們講的書里邊,有一本叫《反脆弱》,就這個道理,就你一個企業不管你能不能賺錢、上市,你先保證別倒閉,先不虧錢。
宮玉振:先把根基包括基本面給做扎實。所以《孫子兵法》你看,它是講的戰爭,戰爭特別殘酷。就是一個組織它存僥幸之心,它不可能持續地取勝,它受不了戰爭那麼強大的壓力,基本面做好了,不管環境怎麼不確定,你有個確定的東西,我的基本面是可以控制的。
樊登:好,接下來叫“任勢”。“任勢”是指資源效能?
宮玉振:“任”其實就是用的意思,“勢”就是大勢,其實就是大家習慣講的取勢、借勢和造勢,它的目的就是您剛才講的放大資源的效能。我的資源是有限的,怎麼放大資源的效能?其實我們都知道,你投資投到不同的領域回報率是遠遠不一樣的。就剛才我們講的,這個大勢的作用,天下大勢浩浩蕩蕩,能夠成就一番大的事業背後一定是要借一個大勢,借大勢才能成大事,我同樣的資源放到不同的地方,回報率不一樣。打仗也是這樣,我的兵力是有限的,但是我如何把我的兵力的價值真正淋漓盡致釋放出來,靠大勢的力量。
樊登:我們做樊登讀書的時候就特別巧,剛一說要做樊登讀書,結果國家就推出全民閱讀,還要寫到法律裡面去,要求大家都推廣全民閱讀。其實有時候這個大勢是碰上。
宮玉振:因為人的理性是有限的,你不可能說事先都知道這些國家政策或者大勢的變化,有時候是碰上的。但是有些人是他敏銳,就是同樣一個大勢,為什麼大家反應不一樣,因為有些人是他已經做好了準備,他其實已經意識到或者潛意識中知道未來是一個大的方向,只是他沒有那麼清晰而已。等到出現這個大勢,順勢而為,做好了準備。
樊登:我有一個大哥,清華畢業去美國留學,然後回來就堅持做晶元,做得特別苦。我們都說你這沒戲,因為人家都不用你的晶元,都是美國的晶元,他說我覺得未來一定會用,然後就苦哈哈地研製晶元,結果這一下子發了,最近一下子火起來了,就算美國對華為開放晶元,華為也會找中國的機構採購。
宮玉振:樊老師你這個例子特別精彩,就是我們看大勢是個好東西,都想借,誰能把握大勢?真正有戰略遠見的人。相信他的判斷,就是有時候可能其他人都不相信,但是你要相信你的相信。
樊登:原來有一段話,就是在中國股市動蕩的時候,有人講說“沒有人能靠做空自己的祖國賺錢”,這其實就是對大勢的一種判斷。
宮玉振:其實我們看中國這麼多年我們的企業的這種成長,40年改革開放,其實就是改革開放帶來這種紅利,體制轉型帶來這種大勢。我們今天的財富神話其實都是跟大勢相關的,相反那些財富神話的破滅,一定是一個大勢已經過去,所以要想做大事一定要借大勢,其實就是這一章里邊的核心內容。
樊登:您這里邊有一句造勢的原則,叫作“其事險,其節短”。這個給大家解釋一下吧。
宮玉振:其實這是孫子講的造勢基本的原則。因為你有勢借勢,沒勢要造勢。一般的人可能是借勢,但是真正的高手他要造一個勢,那麼“其勢險,其節短”是什麼?就是要造勢就要造險惡之勢,你要集中你的關鍵的資源,形成壓倒的優勢;節短就是要最短的時間內把能量釋放出去,乾凈利索,就是不能允許對方有還手之機,一定要最短的時間內把你的這種能量給充分地釋放出來,這叫勢險階段。
這里邊用了一個比喻——“弩”。“弩”是什麼意思?就是拉開強弩,這個勢險就是一個蓄勢的過程,你的勢一定要蓄滿,你拉得越滿它的能量越強,但是節短是什麼呢?一扣板機瞬間擊出去,你要慢慢地釋放的話,能量是有限的,就是你的時間越長,能量的釋放它的效果就越差,瞬間釋放具有爆發性、摧毀性。我們市場也是這樣。
樊登:然後第六講叫“擊虛”,就是要選擇敵人的這個弱勢。
宮玉振:就是它其實是相關的。就是比方說你大勢清楚了以後,我們接下來思考一個問題,我從什麼地方開始破局?我的破局點在什麼地方?就是在軍事上叫“要選好你的突破方向”,那孫子的回答就是“避實而擊虛”,避免打那些對方強大的,對方具有優勢的地方,從對方的薄弱環節開始下手,打對方的脆弱地方、要害的地方。
樊登:我相信您應該看過《商戰》那本書,他就說一定要去進攻對方沒法改變的那個東西,就它優勢當中的劣勢,這個特有意思。
宮玉振:我這裡面講的“打對方強點中的弱點”,就是對方再強大的敵人,對手其實一定有他的弱點,中國人講“剛柔兼相濟”,陰陽是一體的是吧,有陰必有陽,那麼有強點必然有弱點,找到它強點中的弱點是最致命的,因為它沒法改變。
樊登:對,你像可口可樂總是宣稱自己是最正宗的,然後百事可樂就進攻它,說我們是年輕一代的選擇,這下你沒法改。
宮玉振:因為你正宗,你正宗你就老套,你老套那我就用年輕來打,你一點辦法沒有。
樊登:但是反過來如果你去競爭它那個很容易改變的東西,比如說降價,我比你更便宜,那它降價起來比你更厲害,你就打不過它了。
宮玉振:有些對方的弱點其實不是真正的弱點,你要找到它最致命的弱點,它改變不了的弱點,這是因為跟它的組織體系完全是一體化的,一打的話,就可以突破它整個的體系。
樊登:您這里邊說攻心是最高層面的“擊虛”,這什麼意思?
宮玉振:所有的決策都是人做出來的,而人心裡一定是有他的弱點的,一定有他的局限性,找到這些節點來打他,這是最致命的。我們一般人理解的戰爭都是軍隊的廝殺,其實在無形的層面,包括將軍還有士兵心理層面的較量,那是最恐怖、最可怕的。你看,樊老師一定要整體地去看,你不能在講作戰的時候你突然忘了道那個層面的東西,但是道這個層面最後還要落到作戰層面,它要一體化,綜合去讀。
樊登:那接下來這一章是大家最熟悉的。“詭道。兵者詭道也。”商業戰也需要詭道嗎?
宮玉振:詭道,我們一般理解是欺騙,它當然有欺騙的含義,但是其實不單是欺騙,我把它叫策略的應用。就是我們踢足球也好,打籃球也好,你得有假動作,你要學會調動對手,這樣一來,你的射門也好,你的投籃也好才有機會,因為對方要破壞你。其實,企業也是這樣,企業既然是競爭,那麼企業競爭的雙方都在乾擾對方的行動。我的行動要成功,但對方的行動不能成功。在這種情況下,當然我們要在法律和道德的範圍之內,你運用有效的策略。其實可以掩蓋你真實的意圖,同時調動對方的資源的配置,在你要突破的市場取得優勢,詭道的作用就在這樣一個作用。
樊登:第八講叫“並力”,這個詞可能現在人不熟,“並力”,就是並敵一向,千里殺將。這是戰略資源的集中?
宮玉振:就是集中資源,就是我們今天習慣講的集中優勢兵力,我們講這個擊虛是要選擇突破方向和薄弱環節,那你選了突破方向後接下來要做一件事情,把你最關鍵的資源集中到這個方向上,形成擊穿的力量、突破的力量,就是資源一定要高度集中。
樊登:您這書里邊寫到華為的這個口號,叫作“不在非戰略機會點上消耗力量”。
宮玉振:這是任正非的原話。
樊登:任正非是一個喜歡研究《孫子兵法》的人?
宮玉振:不光是《孫子兵法》,因為這是戰略的通則。
樊登:對,他的偶像是毛主席,毛澤東思想。
宮玉振:他是學毛選的標兵。就毛澤東其實借鑒了大量的《孫子兵法》的理念。其實我們講中國的取勝智慧,從孫子到毛澤東這是一脈相承的。所以你看我這本書里邊也借鑒了大量毛澤東的一些理念,來解釋《孫子兵法》,所以他通過毛澤東的思想,其實把《孫子兵法》一些理念已經給接受了。
樊登:就像百度、騰訊、阿裡這樣的巨頭,在競爭的時候就得放棄一些局部的戰場。
宮玉振:就是我們講捨得,有舍才能有得,大舍才能大得。“戰略就意味著選擇”,這是邁克爾·波特的話。戰略意味著選擇,而選擇一定意味著放棄。因為你只有放棄,在關鍵的領域你才能集中起優勢的資源。
樊登:所以您說接受局部和次要方向的損失,這叫作並力,不要把資源像撒胡椒面一樣撒在整個市場上。
宮玉振:最怕的就是,我們這個地方有機會,我不能丟,那個地方有威脅,我得擋住。撒胡椒面,最後,結果分兵把口,真正的威脅和機會出現的時候你沒有資源,你就失去對局面的控制力量。
樊登:林彪有一句話講“不能打添油戰術”。
宮玉振:對,什麼叫“添油戰術”呢?我打下去以後再加一部分,再加一部分,再加一部分,那完了。一次要集中絕對的優勢形成突破,每次上去一點點,然後看著還不夠,再來一點點,那不斷地消耗。所以林彪打仗是主攻方向他的兵力一般占到百分之八十,就是我們今天講的二八法則,助攻和佯攻百分之二十,一定是在關鍵的領域形成壓倒的優勢。企業也是這樣,口子不要開得太大。
樊登:我講過一本書叫作《哈佛商學院最受歡迎的領導課》,那裡邊有一條非常重要的原則叫關鍵要務,一個領導在一段時間內一定只能有那麼一個關鍵要務。
宮玉振:您說得特別對,用毛澤東話就是在一個時期只能有一個主攻方向,不能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主攻方向。他說我不反對有兩個方向,但是一個時間內只能有一個,你可以打完這仗再換另一個,所以他的話叫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,其實完全是一樣的。
樊登:對,真好。第九講叫“主動”,就是你得掌握這個局勢。
宮玉振:這就是剛才你講的那句話“你打你的,我打我的”。孫子的話就是“要致人而不致於人”,你要調動對手而不能被對手調動,控制對手而不能被對手控制,擺布對手而不能被對手擺布,塑造對手而不能被對手塑造,說白了要壓著對手打,不能被對手壓著打。
樊登:但這個很難做到。
宮玉振:真正的戰爭,其實就是主動權的爭奪,所有的作戰藝術都是圍繞這個去展開的,這里邊需要幾個條件,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有實力,我塊頭大,這樣一來很容易取得主動,但是如果你實力不夠的情況下,你如果還要掌握主動權,那就要靠戰略,包括靠詭道,虛虛實實,我要調動對手,讓對方失去主動權,但這里邊還要採取,其實我這書里邊講了很多這種有效的打法,把全局的被動變成局部的主動。我全局不力,就剛才我講的,我集中優勢資源,我就可以形成局部的主動,或者說全局你是壓著我打,但是我可以在關鍵的局部集中起資源,形成壓著你打的態勢。
樊登:第十講叫“機變”,就是打法的這種靈活度。
宮玉振:是的,這個就是我們看主動很重要,它主動靠什麼呢?靠靈活,主動靈活。四渡赤水非常典型,這個四渡赤水就是不斷調整著它的方向的過程,因為一渡根本沒有想到二渡,二渡沒有想到三渡,三渡沒有想到四渡。
我這裡面還舉了個例子,其實整個長徵過程你看也是不斷調整這個方向的過程。長徵最早的時候是要到湘西匯合,賀龍、蕭克的二六軍團,在那兒建根據地,湘江一戰我們暴露了目標,蔣介石判斷出來了而且提前做了準備,毛澤東提出來不能到湘西去了,到貴州,因為貴州這個地方兵力空虛,所以才占了遵義,黎平會議決定以遵義為核心建根據地。結果到遵義發現這個地方也不適合建根據地,因為那個地方地形不利,老百姓情況也不太有利,這時候這個聶榮臻和劉伯承,提出來放棄遵義北渡長江,到川西北會和張國燾、徐向前的四方面軍重建根據地,這才有四渡赤水爬雪山會師。會師以後發現川西北也不適合建根據地,今天的阿壩,那是藏區而且是高原,養活不了十萬人,這時候圍繞到底南下還是北上打起來了,張國燾和中央分裂,毛澤東被迫率領一三軍團,單獨北上。北上的過程中依然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,一直到甘肅哈達鋪,在國民黨郵局裡面發現有報紙,報道陝北就有劉志丹的部隊,下決心到陝北。
樊登:就是在郵局裡邊有一張別人看剩下的報紙,扔在桌上,然後大家把這報紙拿來交給毛澤東,毛澤東一看說,陝北有紅軍,決定去陝北。
宮玉振:對,所以你看長徵不是一開始要到陝北去的,長徵的路線不是誰計劃出來的,它是根據形勢的變化調整齣來的,這叫機變。
樊登:叫“草鞋沒樣,邊打邊像”。這就是我們今天講,戰略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徵是什麼呢?
宮玉振:因為我們的環境是不確定的,不確定環境中人的理性也是有限的,沒有人從一開始就能看到結果。
樊登:這里邊有一句話我覺得特別好,說打造水一樣的組織。因為過去我們想到組織就是“機械態”,但是這個是這幾年才剛剛興起來的概念。
宮玉振:這是孫子的話,“兵形象水”。
樊登:所以孫子是“復雜”大師?
宮玉振:是的,您說得特別對。因為戰爭就是復雜的。其實在過去,戰爭是博弈的,戰爭是動態的,所以戰爭是復雜的。這就是孫子為什麼他要打造水一樣的組織,就是因為只有水一樣的組織,你才能適應環境,不斷地變化,兵形象水。什麼叫用兵如神?就是適應環境的變化,適應能力極強,水最大的特質就是適應能力極強。你說水有形狀嗎?沒有形狀,杯子里邊是杯子的形狀,桶里邊桶的形狀,但是水又永遠是有形狀,那在杯子里就是杯子的形狀,在桶里邊就是桶的形狀,所以水是什麼物質?能夠最佳地適應周邊環境的物質。
樊登:那怎麼才能打造得團隊像水一樣?
宮玉振:就是我們今天講的柔性,一定是一種柔性、彈性,就是你的組織一定不能是機械化,不能官僚化、不能剛性化。任何的組織一旦官僚化、剛性化,基本上就是要平庸化,而平庸就離失敗不遠了,所以這對我們很多組織是一個大忌。所以我們今天的組織,其實最好的組織就是水一樣的組織,適應能力極強的組織。我們今天很多人研究組織回到特種部隊。特種部隊最大的特點就是在環境完全不清楚的情況下、不明確的情況下,你還要完成任務,它完全是機動靈活的。其實我們今天回頭看游擊隊也是這個特點,游擊隊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呢,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員,所有的人全部是戰鬥員,機動靈活。
樊登:每個人都得知道大方向在哪兒。這里邊華為也有一句話說得特別精彩,華為說叫作“方向大致正確,組織充滿活力”,就這個道理。
宮玉振:因為大企業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會失去活力。而在我們今天這樣一個組織變大的情況下,如何還保留游擊隊他的活力,這是所有的組織面臨很大的挑戰。我們最可怕的就是組織它需要流程,但是慢慢流程主導了事務,你本來這個流程是為事情服務的,但是最後的結果它是主導了整個的事務,最後變成流程和形式是主體,那這個組織就要失去活力。
樊登:原來孫子在那個時候就研究這個失控了。其實失控就是這個道理。
宮玉振:戰爭最大的特點就是剛才講的不確定性,“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”你看,就是我們今天管理中最核心的一些基本理念,所以《孫子兵法》為什麼會揭示出我們今天看來覺得很驚訝的一些理念,這是戰爭逼出來的智慧。它跟我們今天的管理理論不太一樣,今天的管理理論你講了以後,企業做了到底有沒有效果,我不知道,你可能管一年,管兩年,管五年,可能沒人看了,兵法是要解決戰爭最根本的問題,而且經過幾千年的戰火考驗出來的,留下來的全是乾貨,兵法的價值就在這個地方。
樊登:還有兩講。第十一講叫“先知”。
宮玉振:其實“先知”是目的,“先知”就是提前瞭解整個的競爭態勢,戰場的環境,說白了就是情報,就是信息。所以我有句話叫“信息優勢是最大的競爭優勢”,誰能夠提前得到準確的信息,你就可以提前做出決策。所有的決策一定是建立在準確而及時的信息基礎之上。
樊登:您這書裡面寫得特別逗,說您看一個人有沒有讀過《孫子兵法》,說這句就知道,沒讀過的人都說“知己知彼”,讀過的人說“知彼知己”。
宮玉振:對,我也希望看了我們這期節目的觀眾,一定以後不要說“知己知彼”,這就是您說的,我經常用這句話看這個人有沒有讀過《孫子兵法》,或者有沒有好好讀過《孫子兵法》。
樊登:這兩個換一下有什麼區別呢?
宮玉振:是有區別的。其實我們不是摳字眼,就是孫子幾處談到“知彼知己”,都是知彼在前,知己在後,就是有時候,真正的這個道理就在這個細節之中。首先,我們看為什麼他這樣講呢?那一個問題彼和己之間,在對抗和戰爭的環境下,誰最難瞭解?一定是彼,對吧。因為都是在盡量隱藏自己的情況,去瞭解對方的情況。你自己的情況都是相對容易掌握的,但對方的情況你很難瞭解,都在釋放假情報,這是第一。第二其實我前面也講過一句話,就是在戰爭的環境下,其實你想怎麼做不重要,對手認為你會怎麼做這才是關鍵。就像在四渡赤水過程中,毛澤東想從哪個地方突圍不重要,蔣介石認為毛澤東會從什麼地方突圍,然後作出他的部署,對於毛澤東來講這才是關鍵的。所以四渡赤水為什麼毛主席用兵真如神,機動靈活這很重要。其實還有一條就是“先知“,提前掌握了蔣介石動態的部署,蔣介石剛剛下了作戰命令作出部署,部隊還沒行動,毛澤東已經知道了,根據你的這種部署我就可以選擇最有利的方向突圍而去,這是四渡赤水成功的關鍵。
樊登:所以要“知彼知己,百戰不殆“。最後一個叫”將道“,就是動態環境的領導力。
宮玉振:這個就是我們前面講的都是戰爭,都是戰略,所有的戰略要想落地一定是需要領導力做支持的,而戰爭是最殘酷的環節。其實剛才就是一開始講那句話,將軍是打出來的,真正的領導力你有沒有,說了沒用,一上戰場非常清楚。因為戰爭是充滿了壓力,充滿了風險,所以戰場其實是最好的領導力課堂,有沒有領導力,能不能鍛煉出領導力來,就在戰爭中看得很清楚。
樊登:這幾個標題你一聽就覺得特別有力。“進不求名,退不避罪”,這就是領導者的那種氣魄和情懷。
宮玉振:他的境界,他的擔當,他的責任心。“進不求名”就是往前打不是為了個人的虛名,“退不避罪”就是領導說你不能退,但是我認為必須退。因為為了整個組織的利益,我退,我要擔當,哪怕懲罰我這樣的責任。不是每個人都會做到這一步,也不是所有的領導都能接受這樣的下屬。所以我這里邊講其實有兩種忠誠,一種忠誠是領導說什麼就做什麼,聽話,但是太聽話的下屬從來不是最好的下屬。真正的下屬是他知道領導的真實的意圖,他不完全跟著你的計劃來做,但是我知道你的利益和你的意圖在什麼地方。因為你的指令總是會變的,環境在變化。我要理清楚你達成的目標,你的利益,然後為此我可能會改變你的計劃,甚至違背你的命令,但是我最後符合了你的利益。
樊登:有人會說在職場當中,你得看你遇到什麼領導。領導是個明君,你這樣做是對的,短暫地發生矛盾沒關系。
宮玉振:您說得特別對。所以我這里邊也講了,就是很多的原則不是說無條件的,他需要條件。領導得有胸懷,容人之量,下屬得有擔當,二者是缺一不可的。
樊登:君事臣以禮,臣事君以忠,就是這個道理。所以《論語》當中講的也是這個道理。
宮玉振:是的,它們是一種互動的關系。
樊登:然後“上下同欲”,“與眾鄉德”,“靜以幽,正以治”。您看那個謝安,打那個淝水之戰,打完還下棋,這就是內心靜。
宮玉振:所以每逢大事有靜氣,這是好的領導,好的將軍的特質。
樊登:您寫這本書太及時了。因為《孫子兵法》熱過一段時間,大家把《孫子兵法》跟厚黑學這些東西放在一塊兒,覺得鑽研《孫子兵法》就是想乾壞事,就是想琢磨別人。但實際上,聽您把《孫子兵法》整個講完了以後,你會發現它是一個大氣凜然的東西。
宮玉振:所以我這個主題叫學會戰略性思考,講《孫子兵法》其實本身不是目的,希望大家理解戰略核心的理念,包括你得有學會戰略性的思考,這種能力對一個人來講至關重要。我們平時都很忙,忙於事務性的工作。所謂戰略性思考,你要抽離出來,從戰略、從根本上來思考那些最根本的東西,取勝等於實力乘以戰略。實力是客觀的東西,你一時改變不了。那麼我們可以最短的時間內可以改變了什麼呢?你的戰略思維。
所以你讀這本書,真正養成戰略思維的能力。戰略可以放大你實力的效能,拉開你跟對手的距離,擴大你取勝的機會,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直講學會戰略性思考至關重要。
樊登:特別好,又好聽,又有收獲,而且還對《孫子兵法》有了進一步透徹的瞭解。這本書在最後還附上了《孫子兵法》的原文和翻譯,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,你可以把它整個讀一遍。前面這十二講都是宮教授精心提煉出來的,希望我們用這本書能夠幫助中國更多的企業家,進行深入的戰略思考,讓中國多出幾個這種企業的思想家,謝謝您!